山雾后,传来了脚步声,泛着流光的衣摆下,飘落了一片翠色的羽毛。
衣上云,肩上雪,银铃脆响,那双碧色的眼眸望着他的时候,仿佛千年岁月,都可以被抛诸脑后。
“你真在这守到现在?”数千年不曾回到这副身子里了,她还有些不习惯,眼前的人倒是毫不迟疑地接住了她下意识伸出的手。
司幽笑了笑:“我说了,在这守着你。”
镜鸾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并未将他这话放在心上:“主上那边如何?”
“不太好。”
她一愣:“什么叫不太好?发生什么了?”
在天池中太久,她已经算不清这是自己离开天虞山的第几日,但看他的脸色,并不像在逗她。
司幽顿了顿,道:“执明眼下就在天虞山,他似乎想让陵光恢复记忆,问出长生之血的下落。”
闻言,镜鸾着实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事,长潋不曾察觉?”
“已经察觉到了,但陵光的尸身在他手里。”
“什么!”她面色顿变。
“你先别冲动,在得到长生之血的下落前,执明不会对陵光如何。”司幽叹了口气,“这回,还真被你猜中了,当年的封天阵,的确出了大问题,至于为何最后还是将无尽封印了数千年,恐怕只有陵光才晓得。”
“主上眼下怎么样了?”
“渺渺应当还在映华宫,但陵光的状况不太妙,执明用他人魂魄,强行操控上神的尸身,打算引渺渺下山,长潋已经派人去传话了,眼下仙门各派都在剑冢附近堵截,但形势不容乐观”
他少有如此吞吞吐吐的时候,镜鸾刚从长眠中苏醒,实在没有精力去猜。
“你有话直说,我不会冲动行事。”
司幽看了她一眼,神色凝重:“我留在酆都的分身突然失去了意识,在这之前,曾看到一群妖兽朝着天虞山去了,此事甚是蹊跷,渺渺虽暂且无事,但天虞山的处境只怕不妙。”
“既然如此,为何还留在这?”镜鸾总觉得他还有后话。
司幽忽然陷入了沉默。
“到底怎么了?为何不立即回天虞山?”他越是不说话,她越是心焦气躁。
他笑得颇为欠揍:“总觉得好久没见你了,想多看几眼。”
镜鸾一怔,伸手推了他一把:“都什么时候了,回去救主上要紧!你再这么吊儿郎当的,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你几时对我客气过?”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笑着看她,仿佛这天地间除了她,就再没有别人了,“你要回天虞山吗?”
“废话,主上有难,你要我袖手旁观?”她不解地看了看他,“你今日怎么回事?就不担心主上吗?”
“小阿鸾。”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刚拿回真身,歇一会儿,再回天虞山吧,莫要莽撞,诸事小心。”
镜鸾下意识地想挥开,却忽然发现他的手凉得惊心,当即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你怎么了?”她回到真身后,一直在想主上那边可还安好,一下来便追问天虞山的状况,却是直到这会儿才留意到,眼前的人,脸色苍白得吓人。
司幽笑了笑,对她摇摇头:“没事,只是我得立刻回酆都,不能同你回去了,那边有长潋在,你回去后,先找到渺渺,我可能,过些时候才能去找你们。”
他转过身,刚迈出一步,人就突然倒了下去。
“司幽!”镜鸾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这个欠揍玩意儿有一天会在她面前倒下,比起担忧,更多的居然是错愕。
碰到他的瞬间,她才感觉到他凉的不仅是手,身上也寒气逼人,她扣着他的手,往他体内送去灵气,直到这会儿,她才察觉到他的灵气紊乱如麻,方才居然还有精力同他开玩笑!
精纯的灵气缓缓送入他体内,短短片刻工夫,却漫长得让人心焦。
怀里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看见她居然笑了一声。
“晕得早了点,没想到还能看到你着急的样子”
镜鸾瞪了他一眼:“我要是早走一步,你就打算直接倒在这昆仑山下?”
“或许吧。”他答得很是随意,仿佛此时倒在这的压根不是他。
“你被自己的法器反噬了?”她探过他的伤势,也见过烛阴出手后留下的伤痕,除此之外,世间不可能有第二件法器能留下这样的伤。
司幽笑了笑,似是觉得她这副急着给他输灵气的样子很是稀罕:“是啊,早就同你说了,可你不信。”
“你!”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用那种口气同我说,要我怎么信?”
明明就是他成天说着不正经的话,谁晓得那句真哪句假,回想下来,他之前也拿这招骗得她给他做了十年苦力!
“现在信了?”他望着她直笑,若不是脸色苍白,她是决计不会信他真受了伤的。
见她一脸凝重,司幽反倒有些笑不出来了,干咳一声。
“其实也没那么疼,就是有些累,歇会儿就好,你赶紧去天虞山吧,回头真出了什么事,该后悔了。”说着,他推了推她的胳膊,示意她可以走了。
镜鸾沉着脸,没有动:“酆都是不是出事了?”
她记得他方才说,要赶回去。
他默了默:“一点小麻烦,我处理完就去找你们。”
“当真只是一点小麻烦?”她忽然加重了语气,盯着他的眼睛,不许他别开视线,“什么小麻烦这么大面子,非要堂堂地府主君带伤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