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之时,突然从旁冲出一道人影,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撞到了眼前。
云渺渺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踉跄,可那人不仅没有道歉,居然停也不停,朝着宫门跑去。
“哎这人!”孟逢君错愕地望着那道柳青色的背影,不免有些恼。
“主上,没事吧?”镜鸾眼明手快地从身后扶了云渺渺一把。
应燃留意到这状况,忙回身询问。
云渺渺摇了摇头,面露困惑之色:“无妨,方才过去那位是朝中官员?”
应燃稍一迟疑,道:“是宫中编撰。”
“一个编撰在宫中行走,居然这般蛮横无礼?”孟逢君着诧异地拧起了眉。
应燃似是有些尴尬,顿了顿,才解释道:“他是宰辅大人独子,云衡云公子,近日来往于皇城内外,负责传达喻令。”
“哦”孟逢君可听出来了,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还是个硬茬。”
这话说得可不像是在夸人,暗含的讥讽之意就连几个初入世的弟子都听得出来。
她说话素来不客气,山门上下无人不晓,虽贵为少阳仙君之女,她的本事却也是人中翘楚,故而也无人不服。
今日这一句,说得应燃都哑口无言。
“云公子今日许是领了喻令,有些着急了,还望诸位海涵。”他似是也不知该如何为之辩解,提及云衡,亦是眉头紧锁,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云渺渺倒是没想揪着这点小事,眼下要紧的可不是礼数。
“有劳应将军带路吧,我等还需谒见陛下。”
闻言,应燃点了点头:“请。”
众人紧随其后,唯有重黎停在了原地,望着宫门处,沉默了须臾,转身跟上。
参拜帝王,本应在宫中正殿泰和宫,然而穿过重重宫门,却到了昭纯宫外。
此乃帝王寝宫,莫说外人,连朝臣都不得出入。
宫门紧闭,直到他们近前,留守两侧的宫人才徐徐推开了门,请他们入内。
应燃停在门外,不再近前,对他们道:“在下并未受诏,不可入内面圣,圣上近来染恙,诸位仙君可商量一番,人入内即可,人多恐会惊扰陛下。”
闻言,云渺渺稍作犹豫,转而道:“孟逢君,阿鸾,你二人随我进去拜见,其他人在外等候片刻,不得造次。”
重黎眉头倏忽一皱,他明明就站在她身边,她居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云渺渺显然是故意为之,带着孟逢君和镜鸾径自步入昭纯宫,宫人立即合上了门,将其他人一并关在外头。
重黎想跟进去,却被应燃拦了下来。
“这位仙君,还请在此等候。”
与此同时,云渺渺等人已然穿过玄关,黄昏的夕晖透过薄纱撒在窗下,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正缓缓洇散开。
明明天色未暗,宫殿四面的帘子却都已严严实实地拉上了,阑珊灯火,越是往里去,越是昏暗寂寥。
屋中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儿,熏得人有些喘不上气。
宫人低着头,将她们带到了内殿外,撩起帘子,入内禀报。
片刻之后,殿内传来几声咳嗽,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在这座寂静的宫殿中尤为清晰。
宫人走了出来,恭敬地屈身:“三位仙君,请。”
她们随之步入,内殿中苦味更重,整间屋子只点了一盏灯,朦朦胧胧地照着床头。
隔着三层纱帘,她们只能看到一个半坐半躺的颤巍人影,想必便是病重的圣上了。
床边还立着一位形容威严的男子,髯须厉目,身着蟒袍,应是已近天命之年,帽檐之下已有几缕白发。
他转过头来,那光也顺势照在他脸上,须眉之下,是一双黑谷深邃般的眼。
云渺渺的脚步顿了顿,不露声色地别开视线。
三人在距床榻一丈开外停了下来,仙门中人,不属人间,故而也不必行君臣大礼,躬身一揖,便算是敬重地拜见过了。
纱帘后不断传来咳嗽声,一旁宫人递上了润肺的药茶,轻拍后背,为其顺气儿。
一旁的男子目光沉静地打量了她们一番,而后走到了镜鸾面前。
“想来仙君便是天虞山新任掌门,鄙人云霆,蒙圣上厚爱,任宫中宰辅,诸位仙君一路劳顿,可惜眼下着实没有闲暇为诸位接风洗尘,陛下抱恙,有什么话,还请诸位能长话短说,个中细节,由鄙人转达。”
言语间着实客气,却也透着深思熟虑后的谨慎。
镜鸾本就是万灵之主,周身气魄自是旁人不可较之的,光是站在那,便容易令人误会。
她皱了皱眉,道:“我不是。”
云霆一愣。
“我不是天虞山的掌门。”她重复道,顿了顿,“我主上才是。”
云霆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身旁身形瘦削的白袍女子,瞧着也就二八年华,与旁人不同的是,腰间别着两把灵剑,细眉如月,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被满目沉静压了下去,倒是添了几分稳重与自若。
她抬眼的瞬间,与他视线相撞,似一汪无波之水淹没了山谷,无声无息,却令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