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他连换个衣裳都怕她把他丢下的样子,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短短一日,居然就有些舍不下了。
“先将伤养好了再说吧,若他愿意,日后一起带回天虞山也并无不可。”
闻言,重黎眉心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看她,这回却并未多言,闷声不吭地别开脸。
恰在此时,一护院打扮的男子快步寻来,到她三人跟前先躬身一礼,客客气气地问:“敢问哪位是天虞山的云仙君?”
三人面露狐疑,稍加犹豫,云渺渺上前一步:“我便是,不知有何指教?”
“小人不敢。”他恭敬地递上了腰牌与一封请柬,竟是相府的印鉴与云霆的笔迹,“我家大人差小的来,请云仙君过府一叙,有几件事,须得当面请教仙君。”
这话说得彬彬有礼,但想到几个时辰前发生在步月阁中的事,不由令人心头一紧。
孟逢君暗暗啧了一声。
“来者不善啊。”
诚然是那小子出言不逊且动手动脚在先,换了她也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但这位宰辅大人什么意思?打死她都不信自家儿子被人打成那样儿,还能好声好气地与“行恶之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请教什么问题的。
云衡那伤可不轻,魔尊亲自下手,她在旁边看着都头皮发麻,这会儿估摸着人已经醒了,告了状,这才派人来“请”。
不难想象这个“过府一叙”,是如何“笑里藏刀”的说法。
“算账的来了。”她暗暗捅了捅云渺渺。
她早就听说过人间朝堂明争暗斗,一个人不长百来个心眼儿,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何谈平步青云。
这位宰辅大人能混到今日这个位子,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
云渺渺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之前可有没见过的人来驿馆问起我?”
孟逢君想了想,道:“这么说来还真有一个,昨晚来的,不过我没见着,与另一个弟子说道了几句,好像来打听你的。”
“问了什么?”
“你的出身来历。”她顿了顿,皱眉道,“不过那弟子也不太清楚,说得含糊,我听说时,人已经走了。”
闻言,云渺渺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腰牌与请柬,又瞥了眼那护院,目光意味深长:“你家大人,找我叙旧?”
“是。”护院道,“大人请仙君立刻过去,车马已经备好了。”
他让开半步,她便瞧见了不远处停着的八檐马车。
无论意图为何,至少这排面还是做足了的。
她轻笑了一声,目光淡漠:“我若是不去呢?”
“这”护院面露难色,“小的奉命行事,大人说您若不去,他到驿馆拜会也是一样的。”
“这还非见不可了?”重黎冷哼一声,将云渺渺拉到后头,冷眼一瞪,“今日还就不去了!”
他周身戾气瘆人,一瞧便是个狠角色,惊得那护院后退半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左右为难,犹豫再三,求救似的看向云渺渺。
“我等并无恶意,望仙君三思。”
他这模样也着实可怜,说来只是个奉命办事的下人,还得硬顶着魔尊的杀气,愣是被压得抬不起头。
沉默半响,忽然听到一声叹息。
抬头望去,本以为会看到一丝心软的目光,可那双眼依旧是冷淡至极的,仿佛不过是要去做一件无关痛痒的事,至于结果如何,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云渺渺抬手拍了拍重黎的胳膊:“好了,我去一趟就是。”
他面色稍霁,正要同她一起走下台阶,那护院忽又抬手一拦,颇为惶恐地瞄了瞄他的脸色,艰难道:“大人吩咐,只请云仙君一人过府,二位还请留步。”
闻言,不仅是重黎,孟逢君都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请人过府却不许人陪同,莫说这等时候,便是太平盛世也没有这等道理,本派掌门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我家大人绝无此意!”瞧见她的手已然探向腰间的白鵺剑,那护院忙慌摆手,“大人说了,此次请云仙君前去,确有要事相商,小的只是个护院,不便过问上头的事,不过想必云仙君是有数的。”
说着,他看向一言不发的云渺渺,并未催促,立在一旁等着她发话。
重黎狐疑地打量着她,这副神情,的确不像是意料之外。
“你又瞒了我什么?”
诚然早就晓得她瞒了他不少事,可她与这位宰辅大人是怎么一回事,他却是半点都没猜出来。
云渺渺抬起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有好几次他都以为她要开口往下说了,可最终还是连半个字都没解释过,按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缓缓地松开了。
她忽地笑了一下,一副好像世间万千事,就没有一桩她上心的冷淡模样。
“你们先回驿馆,我去去就回。”
“云渺渺!”他目光一沉。
“回去的时候,给司湛带点零嘴,别误了喝药的时辰。”她平静地叮嘱了几句,对孟逢君使了个眼色,想让她趁现在将这祖宗带走。
而她自己,则走下了台阶,跟着那护院朝马车走去。
她没有犹豫,那护院动作也利索,似乎眨眼间,便带着她消失在宽阔的长街尽头了。
孟逢君眉头紧锁,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决定其实感到十分不满。
都是掌门了,可够心宽的,也不怕那位宰辅大人为了自家儿子拿她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