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跑得多快,都来不及似的,眼睁睁看着它熄灭,冷透。
只剩下一条狰狞的疤痕,如茹毛饮血的恶兽盘踞在满是仇恨的心上。
时隔五千年,让他感到了彻骨的寒。
在重黎的记忆里,当属他离开昆仑的那年冬天,最冷。
本就被视为妖龙的他,在得知当年屠他全族之人就是自己的师尊后,蓄积已久的不甘与愤怒终于变成了淬入骨血的恨。
太多的失望和求而不得后,他终还是失了自己最后的容身之处。
昆仑,是待不下去了。
还能去哪,他不知道。
但离开昆仑的那日,他将割裂的白袍和折断的璞玉剑丢到匆匆赶来管教弟子的陵光上神面前时,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她明明在生气,却还压抑着没有呵斥他,应是对他失望透顶了吧。
不过反正她也没正眼瞧过他,失不失望,也不那么重要。
她说:“你回头吧。”
一听这话他就忍不住笑了。
“回哪里?你用来困住我,好让那些仙家安心度日的云渺宫吗?”
一句话,竟真的将眼前的人噎住了。
他觉得她现在的样子真是可笑极了,无趣到连撒个谎骗骗他都不会。
可笑的是那日最令他感到恼怒的,并非她不知所措的模样,而是即便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是觉得
自己下不了手。
既然杀不了,便断了吧。
璞玉剑被折为两截,他卸下了昆仑羽冠,一并扔在了地上。
“欠你的恩,这么多年我也还清了,璞玉断,义已绝,今后我再不是昆仑弟子”
“此愿陵光上神守得苍生泰然,孤身永世,万寿无疆。”
第七百五十章 :你何时醒的
记忆中的西海,素来太平。
连不苟言笑的青龙东华都曾打趣过,镇守西海的龙族,与养老无异。
昆仑横卧,万灵来朝。
便是天下都乱成一团了,这里似乎也永远是最安逸的世外桃源。
这些,是重黎与陵光断了师徒情谊,在红尘恶流里跌跌撞撞了好些年,才爬上魔尊之位后,忽然领悟到的。
无论他是踏着遍地陈尸登上宝座,还是在淤泥里翻滚,不得超生,都没有丝毫改变。
失望是他的,伤痛也是他的。
他喜爱的那个人,坐在无人企及的云端,睥睨众生。
如此高不可攀,高尚慈爱。
当他一路斩杀阻拦的妖兽,日夜不休地赶回西海境内,只见波涛翻涌,浪花簌簌,风卷着细沫,几束天光穿透薄云,落在海面,显得天地那般安静。
昆仑山岿巍不动,峰峦连绵,偶有几只飞鸟急略而过。
似乎比他离开时,还要安然。
若不是风中还残留着血的气味,真要以为是颍川的消息错了,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喘了几息,四下张看,谨慎地飞近了些。
这是都结束了?
赢了?
除了路上遇到的几头,他并未在这附近看到任何妖物,更不必说无尽和玄武。
山林葳蕤而静谧,碧叶蓁蓁,偶有摩擦。
昆仑还有镜鸾坐镇,凭以往的交情,各派不可能袖手旁观,退一步说,还有酆都那个花里胡哨的主君护着,总不至于全军覆没。
何况他也想象不出,云渺渺会在昆仑山输。
眼下看来,到底还是赢了。
不过以他离开前所知的天虞山的兵力,山中还有那么多无力反抗的凡人,这次恐怕得死不少人吧。
浪花拍岸,他望见海中央矗立的高台。
他想不通为何西海正中会出现这么一处地方,飞落于上。
高台青石皴裂,石柱也断了半截,显然历经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