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声:“回去?回哪儿?”
“崇吾宫,九川,还是你想去凫丽山冷静几日,我都陪你去。”
她说得恳切,抓着他的衣袖,有些失措地求。
他却没有挪动一下,只是这么静静的,无悲无喜地看着她。
“冷静?我有什么可冷静的?昆仑好好的,每个人都好好的,我为何要冷静?你说与我听听。”
余鸢猝然怔住,一时无言。
他便笑着继续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数月前在崇吾宫,我刚恢复记忆那会儿,有人曾往崇吾宫送了一味斛朱草,斛朱草,你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吗?”
提及此事,她的脸色顿然泛白:“听说过,传闻是味良药。”
他点了点头:“是,是味良药,听说她就是用这味药让自己暂且恢复了康健,不过崇吾宫那次,这味药险些要了她的命,霓旌告诉我,那些药是从丹乐宫送来的,我记得此事,我还问过你。”
“是,是啊,你问过我”余鸢暗暗收紧了拳,忙辩道,“我也是听说你带回一个仙门弟子,便送了些伤药过去,丹乐宫那么多药,我一时也记不清自己送了什么过去,当时谁都不知若我晓得她就是陵光上神,我!”
“你怎样?”他微微笑了,“我的确没有宣扬的意思,所以若是没有人提醒于你,你也想不到她当时怀着魂胎,更想不到用斛朱草就能险些要了她的命。”
余鸢僵住了,瞪大了眼:“魂,魂胎?”
“是啊。”他眼中浮动着惨然的冷,“那是我的孩子。”
“不可能!”余鸢惊慌失措地抓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不肯信这是真的,“你怎么可能不,不会上神同你怎么会有孩子!”
她有些崩溃,平日里的温言软语都成了尖锐的叫喊。
重黎望着天上快要西垂的月,不为所动。
“是啊,怎么会有呢这事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孩子就没了。”
“没了?”她已经混乱了,“会不会,会不会弄错了?误会了?她可是你师尊,再怎么说也不可能”
陵光上神那样的人,怎会对自己的徒弟不,绝无可能!
“我的确没做过爹,但是不是我的孩子,多少还是有感觉。”他微笑,“我还没有见过那孩子,不知它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可名字,却想了很多,只是没决定好用哪一个”
“重黎你别这样”余鸢扯着他的衣袖,脸色青白,“我很害怕。”
“你害怕吗?”他笑着,“我为你寻长生之血而离开魔界那几日,将陵光留在崇吾宫,嘱咐霓旌好生看着,她是从何处得到的自由出入的令牌,又是如何识得去锁天塔的路的,你知道吗?”
余鸢面色顿变,咬牙望着他:“这件事你之前也问过我,我并非有意,难道比起我,那个霓旌的话更让你深信不疑?”
他叹了口气:“我从未对任何人的话深信不疑。”
沉默几许,他转过头来忽然看着她,“但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堕入魔道,你仍是仙灵,出入魔界多有不便,那面令牌,是我专门给你做的,与其他的令牌都不一样。”
闻言,余鸢猝然怔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起身,却被他按住了。
他依旧是不温不火的神色,与她寒暄的态度,很平静,也实在令人心慌。
“不是我不信你。”他看着她的双眼,离得很近,她却并不觉得开心。
他说,是你不信我,余鸢。
很多事情,往往在不可挽回之前,就有了诸多征兆。
可多数时候,却偏偏只有等到失望的一刻,才会回头去看,自己究竟错了多少。
于冰冷的僵持中,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试图挣扎,却不敌他的气力。
他扣着那细瘦的腕子,探了她的灵根。
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凝重,余鸢的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下去。
细链因惶恐的波动而震颤,却是将她锁得更紧了。
一阵剧痛传来,她终是压抑不住,丝缕浊气从皮肉下涌出,腐朽之兆也随之出现。
重黎抬起头,注视着她的脸,用笃定的语气道:“你堕魔了。”
沉默几许,又问。
“几时开始的?”
余鸢抿着唇,唇角绷紧,望着他,目光发颤。
而他似乎也没有逼她答话的意思,只静静看着她发白的脸色。
良久,继续说下去。
“你不愿答,便不必答,一旦堕魔,无论说什么都迟了。我是这么过来的,你是个什么感受,我最是清楚。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你在想什么,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微笑着,声音却从温柔的寒暄,猝然冷了下去。
“你当年,可有去过不周山?”
余鸢的脸色陡然青白下去:“我”
“我当日也有派人去丹乐宫寻你,可他们说,你不在。”
他幽幽的看了过来,说得很慢,眸中寒芒微动:“余鸢,我信你,是因为你待我好,我愿意信。”
“你现在觉得我待你不好了?”她无措地去抓他的袖子,却被他不露声色地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