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来一声轻笑。
“是你心跳太大声了,师尊……啊哟!”
眨眼挨了一巴掌。
“就你话多。”陵光板着脸,没好气地背过身去,紧紧环着双臂,试图捂住这颗本该属于阿九的心,再不让他听见这丢人的声音。
翌日,各派云集于潮汐殿,共商如何应对无尽和玄武。
各派主事各自呈报了连日来仙门与人间发生的种种,诚然每一桩祸事说来都令人发指,但林林总总放在一处,一番仔细核对下来,却发现除了三凶之外,大多是厉鬼妖物作祟。
无尽最擅长的是操纵妖兽,之前对付昆仑,用的也是从十八层地狱放出的恶兽,但这次不知怎么的,算来算去,也没有多少。
无论是陵光还是司幽,都觉得这不像是无尽一贯的做派。
镜鸾呈报了西海附近几座山系的地脉状况,以女床山为始,也都修复得七七八八了,挽回天虞山,指日可待。
当年天虞山被夺,不得已毁地脉,阻妖邪,才换来那么多人的生路,说来确实令人叹惋,如今能看到天虞山再获生机,也算是这动荡不断的时局下一桩好事了。
众人欢喜感慨之余,陵光已将卷宗翻了两遍,抬头看向镜鸾:“不周山已经荒废了吗?”
闻言,镜鸾面露难色:“不周山山灵已死,地脉便荡然无存了,我思来想去,觉得已经没有希望了,便没有去看过。”
自五千年前封印无尽,不周山尸横遍野,随风而散,山中草木枯萎,河水断流,早已形同废墟,这样的山,便是万灵之主,也是救不回来的。
不周山的没落令人唏嘘,但也别无他法,陵光合上了卷宗,点了点头:“不周山已毁,但世间其他山河,不能步其后尘,找出无尽和玄武,趁他还未取回完整的元神,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那玄冥宫甚是隐秘,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长潋道。
司幽也有所殚虑:“无尽销声匿迹已有八年,但自你复生后,随之有所动作,许是凑巧,但不容小觑,寸情所致的伤要想痊愈并不容易,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以执明的性子,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找不到玄冥宫,就摸不透他们的行踪,更不必说下一步的动作了。”
陵光思索片刻,看了眼站在楚长曦身边的陆君陈。
“这几日得空,去孤岐山一趟,玄冥宫的下落,我已有眉目。”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莫名教人信服,众人窸窣低语,终于有了几分盼头。
只要找到玄冥宫所在,仙门便可有所部署了。
这么一想,众人不由地心生欢喜,斗志昂扬地握紧了拳,纷纷道定要擒拿妖邪,尽快平息场动乱。
长潋起身,正打算请众人且退去吃些茶水润润喉,小憩片刻时,却见孟逢君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连孟柝斥她不知礼数也顾不上,径直朝陵光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自相识以来,除去言寒轻那回,她就不曾在孟逢君脸上看到过这样焦急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一路被山风吹得,孟逢君两眼有些发红,嘴唇颤了几下,才能发出声来。
“渺渺……”
她竟都忘了这是人前,也忘了眼前的人如今的身份,只是茫然无措的,不知如何开口似的,怔忡地望着她。
“……莲娘好像不行了。”
第九百章 故人相见不相知
蜿蜒山道上,一阵清风疾驰。
便是重黎和孟逢君在身后喊她慢些,前头的人也跟听不见似的。
孟逢君方才的话还在脑子里回响,嗡嗡的,像做梦一样。
谁不行了?
怎么会不行了?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陵光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问了多少,最后又是如何草草将潮汐殿的事交给了长潋和司幽,她只觉得眼前这条路越来越漫长,好像走不到头。
他们赶到时,端华刚看诊完从屋里出来,神色有些凝重,看见陵光,走过来行了一礼:“上神安好。”
陵光这会儿没心思顾忌什么尊卑礼数,托起他便问:“莲姨怎么样了?”
听一位上神以凡人为长,多少有些怪怪的,端华微微一顿,叹了口气,回头望向那道紧闭的门:“凡人的寿数至多百年,莲娘的寿数已近七旬,算是长寿有福之人了,只是到底是肉身凡胎,并无病痛,只是命数将至,是时候了……”
昆仑虽有灵丹妙药,可助人延年益寿,但若是谁都能以此苟活,只会乱了轮回之道,若无必要的缘由,身为修道之人,不已生死为儿戏。
“不是说还有几日的吗?”陵光有些无所适从,平日诸事稳重,少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端华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前些日子托幽荼帝君查了生死簿,莲娘寿尽于明日卯时日出之际,因是寿终正寝,故而多一刻都会妨碍其今生圆满。”
“明日卯时……卯时……”陵光心头一咯噔。
眼下日正当空,也就是说,还剩十六个时辰。
“师尊。”重黎轻轻拍了怕还在发怔的她,想要宽慰几句,可生死面前,说什么好像都显得苍白,“人还在里头,先进去看看,有什么话,好好说出来,莫要留遗憾。”
说着,看了端华和孟逢君一眼,“二位先回罢,此乃家事,最后几个时辰,留给师尊便好。”
端华领会其意,点了点头,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孟逢君离开了此处。
推开那扇虚掩的栅门,重黎牵着陵光的手,走过碎石铺成的小道,院中花草葳蕤,看得出莲娘倒下之前,还在照料它们。
院子中央,种了一棵海棠树,零零散散的花苞,许是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