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司湛撇撇嘴,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一边批一边问:“朕倒是好奇,凭您的才学,储君之位绝不在话下,为何偏要去走那世外修行之路?”
他曾想过,当初若是楚长曦继承国君之位,或许此后的事便大有不同。
楚长曦没好气地敲了他一记。
“这是你一个国君该说的话?”
他沉默几许,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想来许是乏了,倦了,懒得争这个位子,我一人离开,省了许多麻烦。”
他不是没想过坐上这个位子,只是比起这条注定高处不胜寒的路,他更不愿做那手足相残的无情之人,也不愿自己敬重的王兄变成那样。
选择如此,没什么可后悔的。
这不是还有个任劳任怨的小兔崽子撑着么。
刚落下一笔的楚司湛抬眼就望见他意味深长的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苍茫山雾起,一脉千里,山中多怪石,无草木。
望着眼前的九嶷山,余鸢微微皱了下眉。
邪雾散去,无尽将敖洵和执明放开,随手便甩在山石旁。
“没事吧?”执明伸手扶了敖洵一把,以免他摔了去。
敖洵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看向他,留意到他胳膊上一片烧伤,吃了一惊:“执明你受伤了!……”
“不碍事。”执明拨开他的手,“伤口脏,别碰。”
“可……”敖洵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走向了无尽。
“那座宅子恰好在此时被发现,看来镜鸾上君此前一直在追查你我的行踪。”
无尽沉着脸掸了掸袖上余灰:“她是陵光一手带出来的,有这本事不足为奇。”
近来总盯着陵光,倒是忘了这一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带着妙音……”他若有所思地低喃了句。
“那究竟是何种法器,竟在瞬间就破了太阴斗的幻术?”回想起镜鸾手中所持的那朵金莲,执明仍觉后怕,如此狂烈之火,竟一度凌驾于朱雀神火之上,若非如此,凭镜花水月,他们不至于如此措手不及。
“那朵金莲唤作妙音,是这天下间,除了长生之血,唯一能威胁到本座的东西。”无尽笑了笑,掌心快被自己的指甲掐出血了,面儿上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本座原以为它早该随瑶池一同消失了,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日。”
他道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仅是执明,连余鸢也觉意外。
“一朵金莲而已,你会忌惮?”
“忌惮倒不至于,只是……看着膈应得慌。”无尽的目光沉了下来,默然几许,抬手凝灵,于虚空间平白造就一处宫阙。
殿前无匾,殿内无烛,只几道素纱翩飞,冷冷清清。
他扬长而去,将三人留在原地。
“你怎么会赶回来?”执明看向余鸢,“找到魔尊了?”
“找到了,没抓住。”余鸢百无聊赖地耸了耸肩,“中了陵光的幻术,被他们逃了,横竖没抓着人,不如赶回来,还恰好救个急。”
“你会中幻术?”执明面露狐疑,“我看你没抓住人,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余鸢斜了他一眼,嗤地一声笑开:“我怎么就不会中幻术?那可是朱雀上神,她什么本事你不清楚?至于我在不在意,你凭何笃定自己能看透我?我难受还是开心,何须表露人前?你这么闲,不如好好守着你的小殿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小心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悻悻而去,嘴上不留半分面。
意有所指的话气得执明攥紧了拳,又不好在这同她一般见识,回头看向敖洵,他是头一回来九嶷山,正好奇地左顾右盼,与他撞上视线,便仓促地收回目光,转而用余光偷偷地瞄。
看到他这样,方才的不快仿佛也烟消云散了,他走过去,抓住敖洵的手。
“外头冷,进去慢慢看吧。”
敖洵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嗯。”
九嶷山中阴云密布,此时的昆仑也山雾渐起。
胧霜阁中灯火通明,灯下的人咬牙切齿地皱着眉,猛一吃痛,险些一巴掌把案头劈成两半。
“你!……你能不能轻点!”镜鸾被膏药辣得直想缩手。
“忍着,这药就这样。”司幽好气又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放缓了上药的速度,“都同你说了,这法器不到万不得已别用,你倒好,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上来就卯足了劲儿使,这法器本是我母后的东西,心高气傲的,只烧了你几下都算是客气了。”
“我这不是……不是想替主上早点拿下玄武上神嘛,无尽来得太快,我根本没有留余地的可能,自是孤注一掷,先打了再说……嘶!”话音未落,胳膊上又传来一阵刺痛,她呲着牙瞪他。
“疼是吧?疼就对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司幽无奈地摇着头,托起她的手轻轻吹气,虽说没什么大用,但多少能让她好受些。
妙音是他犹豫再三,交给她的。
陵光命她暗中查探无尽和执明的下落,若有万一,总是用得上的,却没想到会反噬得如此严重。
“我母后生前没怎么用过这件法器,她最后来酆都时将妙音交给了我,说了一堆什么因果,我没什么心思听,只记得她说若将此物交给合适的人,其威力足以弑神,便是我父君,也需掂量一番。”
闻言,镜鸾看向自己满胳膊的灼伤,摇了摇头,“看来我并非常羲上神口中之人……”
司幽笑了声:“这法器我也用不惯,谁知道所谓的‘合适之人’到底在哪,若此物真有如此灵性,又怎会沉寂数万年……”
司幽才将她的伤口包扎好,她就急着起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