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酆都主君十万载,不至于昏聩到这种地步,关心则乱,乱则出错,有一头灵鹿背上藏着一道伤痕,那是剑伤吧。”
他的眼神没有分毫的迟疑,甚至用不着她说什么,他就已将一切都看透了。
陵光倏忽一僵,暗暗收紧了置于膝上的拳。
“陵光,你从前最不容混淆是非对错,行事稳妥,最得父神信任,可你现在……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司幽从未如此同她动怒,但这一回,说什么他都要问个明白。
陵光攥着拳,微微垂眸:“我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清楚个屁!”司幽呵地笑出了声,“那些灵鹿身上的伤,是你动的手脚吧?砍成那副样子,生怕别人认出最初的那,你的剑法——就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陵光不置一词,也并未否认,浑身发僵地沉默着。
他若是没有把握,是断然不会私下来寻她说这些话的。
“那些灵鹿到底是死在哪的?”他耐着性子问。
她仍不做声,只盯着手中冷茶,面色沉得厉害。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挥开烛阴,一个箭步朝内殿冲去!
陵光面色骤变,当即拍案而起,紧追进去。
不染一鞭甩出,抽飞了逼向床边的烛阴。
但司幽似乎就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甩开烛阴后反手便扯掉了帷帘。
“司幽!!”陵光一声怒喝,却是为时已晚。
司幽看着榻上的穿着白衣的石人,发出一声冷笑。
“这就是你说的累了?”
陵光的脸色沉得可怕:“昆仑神殿,由你擅闯!?”
“所以你现在是要拿昆仑上神的身份压本君了?”
他眸光一黯。
“说吧,你将那小子藏到哪里去了?”
巍巍天虞山,自八年前一战后,地脉崩毁,浮山坠落,沉积了千万年的灵泽一朝散尽,较之不周山废墟,不遑多让。
前些年,经镜鸾上君修缮,地脉虽还需好些年才能恢复过来,但各处峰峦也收拾出了一番模样,山中长出了野草荆棘,山花开得甚是稀疏,山谷中只有些鱼虫山雀栖居。
此番场景,倒是让陵光想起朱雀诞生之初的天虞山。
神火泽披山海,万道霞光自天穹而落,她站在荒僻的山峰上,瞭望四海。
她终还是将司幽领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岩洞中。
这是她入长潋门下后,再次遇到重黎的地方,洞前掉了块木牌,拨开泥尘,上头写的“内有恶犬”。
还是她当初恼恨他,暗中使坏。
司幽瞧见了,不置可否地笑了声。
岩洞前同时施了障眼法的禁制,寻常人看不见,里头的人也不能随意出来。
他们走洞中的时候,重黎已经醒了,手边食盒中的饭菜一口未动,屈着膝靠在石壁上,听到动静,才默然地看过来。
陵光走过去,看了眼食盒,抿了抿唇,问他:“怎么不吃饭?”
重黎挤出一丝笑来,反问她:“我吃了师尊就会放我出去吗?”
“不会。”她毫不犹豫。
他笑了声:“师尊打算将我关在这多久?”
陵光踟蹰片刻,耐着性子道:“你体内的封印松动得厉害,不知哪一次发作,会再被无尽的元神所控,若是……若是被人看到,谁来护你?”
“所以师尊就选了最稳妥的法子,让我待在这,等到封印彻底失去作用?”
“阿黎……”
他眼底闪过一抹血红,意识到自己的欲念再度涌了上来,连忙低下头去,攥紧了拳。
“也许师尊是对的,否则一不留神,我不知会杀多少人……”
陵光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他合了合眼,看向司幽:“你怎么也来了……”
司幽沉默几许,道:“听陵光说你状况不太好,本君顺道来看看。”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灵鹿的事说破,毕竟陵光在他心中,应是什么都好的师尊,他不是来让这俩人吵架的。
他屈下身,仔细看重黎的眼睛,“你感觉如何,五感还剩多少?”
重黎摇了摇头:“味觉和嗅觉没了,其他还行……”
“撒谎,你的眼睛还能看清东西吗?”他一语道破,“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你的眼神都是飘忽的,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瞒着了。”
重黎迟疑半响,点了点头:“……是有些模糊,还能看清人影。”
“我看看。”陵光将他的脸扳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