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地狱之上……”
司幽点了点头:“嶓冢山离鬼门关极近,正是阴阳相融之处,说是地狱之门,但山峰却在人间,其灵气足以支撑封天阵。”
“可这样一来,若是失败,酆都会有崩裂的危险。”陆君陈提醒。
司幽笑了声:“你俩都把命豁出去了,本君连道裂隙都填不上?”
四下岑寂须臾,长潋犹豫地看向陵光,“师尊,此事……重黎可知道?”
一句话,令众人倏忽沉默。
长潋犹豫再三,劝道:“弟子觉得这么大的事,他应当知道,瞒得了一时,待封天阵布下,他也终会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
他晓得这个师弟的脾气有时是冲动了些,混不讲理的时候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可这也不能把如此重要的事瞒着他,何况她现在已经与他成了亲,于情于理,都该让他知晓因由。
至于他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
沉默良久,陵光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好,这件事我会同他说清楚,你们勿需多言。”
她起身,步伐沉重地朝殿外走去,走到门边,倏忽停下。
“东华。”
她抿了抿唇,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却说不出一句来。
陆君陈望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
“我明白。生而为神,总有不得不去做的事,五千年前我没有后悔,五千年后也不会,相信你也是如此。”
重黎在最初醒来的那间宫殿外见到了陵光。
她坐在石阶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抱膝而坐。
昏黄的石灯照在那白衣上,像一层薄雾,泛着温暖素净的光,遮住了衣衫下瘦削的身形。
他走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得知昆仑覆亡的他,根本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她。
只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轻柔地唤她一声“师尊”。
陵光从臂弯里抬起头,似有些恍惚,但笑起来仍是温柔的,一双含水盈波的眼睛,像两帘滚烫星河。
“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刚从梦里醒来。
重黎忽然就有些心虚:“我刚才……出去走了一圈,你在这等多久了?”
她摇了摇头:“没多久。”
重黎这会儿总想起当初在崇吾宫放她鸽子的那个腊八节,无端的心慌。
“抱歉,又让你等了。”他伸手抱住她,去握她的手,不算很凉,才稍稍松了口气,“怎么不进屋?”
陵光低笑:“人间不是经常有妇人站在门外等自己的夫君回家么,你看我都没站着,累不着。我就是……想坐在这透口气,想着你总会回来的。”
她笑了一回儿,便有些笑不出了,若有所思地望着天。
重黎在她身边坐下,隔了一会儿,听见她没头没尾地说。
“如今都看不见星星了,上回这样和你坐在一起,还是在天虞山。”
重黎瞥了她一眼:“是啊,那次你喝了一坛子酒,把我吓得不轻。”
陵光忍不住笑出了声:“有吗……其实我酒量挺好的,你不知道吧。”
重黎蹙眉:“你以前……真的不常喝酒。”
他在昆仑上万年,见她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还以为她喝了酒跟东华上神似的,转眼就不省人事了。
“五感恢复得如何?”
沉默几许,她忽然问道。
他顿了顿,答道:“已经看得清东西了,触觉和味觉也在逐渐恢复,再过一段时日应当就能缓过来了。”
“那就好……”
他犹豫再三,看向她,“师尊,昆仑山的事……”
“阿黎,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她忽地打断他。
盛着灯火的眸也随之沉静下来。
重黎还在想着昆仑的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忡地望着她。
她起身,拉住他的手。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她将他一路带到了令和宫附近,那儿住着的伤患,虽也有些伤势较轻的仙门中人,但大多还是军中将士。
数日苦战,负伤之人不计其数,本以为会看到一片人心惶惶,哭号不休的混乱景象,可屋中众人却很是有条不紊。
进进出出的医官忙碌得根本无暇抬头看他二人,本该早早回屋歇下的百姓却是一个都没睡,拿药的拿药,递帕子的递帕子,手脚麻利的帮着来回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