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显然不懂他的痛,起身走过去,仔细打量着这女童。
“人与青丘狐妖的孩子?……她就是那天选之人?”
他二人在这等了半天,除了这孩子,就没瞧见过别人了。
江疑叹了口气:“应当是了。”
有了长生之血,确实事半功倍,竟真被他们找到了。
孩子见了人,哭得更加厉害,哇哇地往重黎身上扑。
重黎猝不及防被抱了个准儿,错愕地看着才到他大腿的孩子。
虽说楚司湛之前也这么干过,但对付皮孩子,他揍了骂了怎么着都行。
姑娘家不一样啊。
他抬起了手,扯也不是,拍也不是,无措地僵在那:“这……这怎么办?”
一会儿工夫,这孩子就开始问他要爹娘了。
江疑憋着笑,脸都给涨红了:“怎么办?你哄哄她呗。”
“哄——怎么哄?……”他一度手忙脚乱。
“想象你现在是个做爹的。”江疑摊了摊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我想……想个屁!这怎么可能想象得出来!”要不是身上还挂着一个,重黎这会儿早给他一脚了。
眼看着江疑指望不上,他只得硬着头皮,一下一下轻拍女童的背,屈下身来安抚她。
“不哭了不哭了,你同哥哥说说,你是怎么走到这来的?”
女童抽噎着,哭得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我顺着路一直走一直走……”
啊,是想说迷路了吧。
他也不能告诉这孩子,她是被长生之血吸引过来的,只得含糊其辞。
“那你先不哭,哥哥会帮你找到阿爹阿娘的好不好?”说着,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支糖葫芦来。
女童抽抽搭搭地接过糖葫芦,暂且止住了哭号。
江疑在一旁看得直笑:“你活像一人贩子。”
看着眼前哭得面目模糊的孩子,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头一软,回过神来,已经伸出手去,帮她擦去了眼泪。
女童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答:“……阿冉。”
“阿冉,阿冉……我记着了。”他的口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耐心,不觉中让人放下了戒备。
“重黎。”江疑欠揍的笑声戛然而止,按住了他的肩,双眼却紧盯着鬼门方向。
一阵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回过头,望见双峰之间,道道幽光如瀑,朝两侧推波而开,浓重的阴气扑面而来,似六月寒雪,骤然冰冷。
鬼门开,天色变。
浩浩阴兵,从天而降。
领兵者,是位面容瞧着只三十出头,形容端方肃穆的男子,着紫金战甲,一双锐目如鹰隼,手持双金锏,凛凛威风。
东方鬼帝神荼,平日极少露面,但因着多年前十八层地狱开裂一事,重黎也是见过他一回的。
此人法力,深不可估,且极难应付。
此等情况下,他率兵出现于此,想来是玄武已醒,昆仑那边下令捉他回去了。
“江疑,你带着这孩子先走。”他毫不犹豫地将孩子交到了江疑手里。
江疑吃了一惊:“你呢?”
“他们要找的就是我,你留在这反倒不妙。”重黎沉着脸,将他往山石后一推,以免被阴兵瞧见,“这孩子事关重大,断不能出任何差错,我还有事要留下问个清楚,你先走。”
江疑看了眼不断从鬼门中鱼贯而出的阴兵,踟蹰片刻,点了点头,一把将孩子抱起。
“你自己小心,我会设法带这孩子去见陵光一面。”
说罢,便化身而去。
二人走远了,重黎徐徐舒了口气,顺势散去长生之血的灵泽,回过头,神荼已至身后。
阴兵列阵,将他团团围住,端的是无路可逃,也时刻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神荼上前,声如洪钟:“我等奉主君之命,前来擒拿擅闯苍梧渊,袭击二位上神的妖孽,尔若敢反抗,可就地论处。”
重黎笑了声,卸去兵刃,抬起了双手。
“我不反抗,也认罪。”他平静得连神荼都愣了愣,“我想见你们的主君一面,还望转达。”
酆都地府,最不缺的,便是牢狱。
较之天牢,此处戒备其实更为森严,被关入此处的多是穷凶极恶的魂魄,整日听见撕心裂肺,哭叫哀嚎,与那十八层地狱,也不遑多让。
重黎的牢房,被安排在最深处,阴寒刺骨,极为不好受,何况他进来的时候,也不是全须全尾的。
他坐在墙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两枚瑶碧石。
虽说是借常羲上神的法器回到过去,但与他而言,也似是前世今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