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在天一镜前落下一道护持,飞身而来,于半空换藤为剑,玄火金光似烟火般散裂,染着寒芒的剑锋猝然而出,迎着一双冰冷锐目,将无尽逼向缚神索的方位。
重黎拜她为师这么多年,再加上后来无数次交手,她的脾气摸不透,但出手之时一个眼神,就晓得她的意思,当即驱策长索,欲将无尽缚住。
前世也是如此,只要被缚神索拴住,这九天神罚便会接连落下,驱散他一身修为。
许是被算计在前,无尽极为警觉,几度被逼至绝境,也总有法子避开缚神索的追赶,南华周密地护着他身后,正面强捆,又被他一剑劈落。
纠缠往复,耗损的灵力愈发剧烈。
第一千零四十章 错的是你
重黎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咬牙看向陵光,她仍笔直地站着,只是手中的剑在细细的颤。
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有不少,无尽被封住一半法力,状况也半斤八两。
觉察到这一点后,他一心想要冲破封印,但缚神索和寸情剑逼得太紧,明明已经伤成那个样子,仍不肯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重伤而归是什么时候了,但不得不承认,眼下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你们两个……”他吃力地喘着气,眸光森然,“……报上名来。”
重黎紧握着璞玉剑,胳膊上的口子不住地渗血:“九川,重黎。”
“朱雀,陵光。”
二人咬牙切齿地道出他想要的答复后,他忽地笑了出来。
“好,好,本座且记下……”他抬起眼,周身邪气眨眼凝成钢刀,杀意藏在那笑声里,极为骇人,“如此,本座杀了你们之后,还能想起你们来——”
利刃如离弦之箭,陡然袭来,刀光剑影哗然刺目,被刺穿肩骨的刺痛能乱心神,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分不清是南华藤,还是人血。
借着寸情辟出的间隙,缚神索穿过密麻的刀光,终于捆住了无尽的右臂。
他试图挣脱之时,左脚也被缚住。
金雷当即而至,刺目的光不偏不倚地劈在他脊骨上,压着他当场跪了下去,喷出一口浊血。
刀光散去,重黎扶着陵光,二人身上几乎没有几处好肉。
天一镜崩出了裂隙,阵法毫无忌惮地汲取着灵力,眼看着第二道天罚将至,重黎试图再添一道缚神索,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已不足以驱策神兵。
无尽跪在五道神柱中央,缚神索本能地朝他逼去,却被阵阵精悍的邪气逼得无法近前。
第二道金雷不会等着所有缚神索捆住妖邪,只要捆上一道,神罚便已开始。
五行灵流从神柱之下漫出,终交汇于一点,雷光几乎要将人刺瞎,当头落下!
重黎下意识地抱紧了伤了腿的陵光,蒙住她的眼睛。
本以为五行俱齐,神罚之下,无尽已无法脱逃,必遭重创。
然金光四溅,嘶吼声震彻苍穹,雷光之下层层血藤接连崩裂,竟硬生生架住了如此天罚。
“怎会如此……”陵光骇然色变,挣扎着要站起来,右腿却血流不止,连迈一步都艰难。
“这混蛋!——”重黎将她放在神柱下,在她眉心落了一道护持,“在这等我。”
说罢,便毅然朝着无尽冲去。
“重黎!”陵光不甘留在此处,但灵力耗损太过,她一时目眩,竟有些看不清渐渐跑远的那道身影。
重黎立于阵中,再度注入灵力,驱策剩下的三条缚神索牵制无尽。
雷光势如破竹,无尽周身邪灵暴涨,浓如漆墨的邪雾仿佛化作世上最坚固的盾,死死挡住了天罚降临。
轰然一声,罡风四荡,重黎被掀了出去,滚到了神柱下。
陵光咬着牙,把寸情丢给了他:“用这个!”
重黎心领神会,拔出剑来朝着那飞沙走石的中心狠狠掷去!
刺耳的嗡鸣中,传来了刺破皮肉的一声。
剑气震散了尘灰,天罚已被挡下,墨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鬼气森然,仍是十分可怖的。
他转过来,一双鹰目杀气凌冽地盯住了重黎,仿佛下一刻便会面目豹变,扑过来将他撕成碎片。
陵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望见远处深深扎入神柱的细剑,剑锋已没入半截,殷红的血顺着流苏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咳!……”无尽猝然摇晃了一下,嘴角淌出一抹血。
漆黑的衣角,也滴出了一片温热。
违抗天罚耗去他大半灵力,寸情穿体而过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机会躲开。
这一剑算是场豪赌,可喜的是,赌赢了。
无尽捂着心口,面色陡然煞白,撑着地面,喷出一大口血,再无力挣开身上的两条缚神索,胡乱地挥着剑,阻拦剩下的三条。
“滚!滚开!……本座还没有……本座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你们休想就这么一笔勾销!!”
声嘶力竭的怒吼仿佛要一切都撕碎,他发了疯般地想要冲出去,周身灵气早已紊乱,仍不肯罢休,双目猩红欲裂,一剑一剑地砍向神柱。
“有什么不一样!本座和帝俊有什么不一样!你们一个个只想杀了本座!——”
看着他癫狂地嚣叫着,重黎不由得想起了前世。
的确,他眼下刚从困了他十万年的苍梧渊下出来,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如何教人能忘?那样的人间地狱,如何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