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折丹说,他姑娘三千岁生辰,你去了?”
陵光目不斜视:“去了,送了一点贺礼。”
“一点……?”江疑嘴角一抽,“你送的可是霄明剑。”
泉灵谷中,当他看到霄明剑被一个小姑娘抱在手里霍霍的一幕时,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陵光却笑:“嗐,天下太平,我也用不着那剑,送给少缓护身倒还有用些,我身边还有不染和寸情呢,出不了什么事儿。”
少缓,便是折丹和遗玉的孩子。
今年刚满三千岁,快到出阁的年纪了,她百岁生辰时,她便去过九川。
同样的裕华坡下,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举着五彩斑斓的花,朝她跑过来。
那时的她,还会被诸多回忆惊扰,猝不及防地陷入伤感与遗憾,以至于竟抱着那孩子,哭了很久。
三百年蓄积的难过,在少缓递上花束的那一刻崩塌了,那可真是……哭得相当凄惨。
她回想起来,都不免觉得丢人。
“你……还在等他吗?”江疑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一句。
她脚下一顿,旋即长叹了一口气,比起失落,更像是每日醒来,让自己清醒过来而抻一个轻松的懒腰。
“啊,等的。”她笑了笑,“不过也不会一直想着这件事了,去做点别的,活得高兴些,他回来的时候,我得打起精神,笑着给他一拳头。”
其实她如今想到过去,还是不免鼻头发酸,但这么多年,等待都成了习惯,倒也不会疼得锥心刺骨了。
如此,江疑也稍稍松了口气。
也好,总比三千年前,她连睁开眼的都不愿意的时候好。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我试着忘了自己是个上神
一路走来,他同她说了诸多趣事。
譬如这些年一直同昆仑做对又屡屡在东华手里变着法儿吃亏的后魃帝君,前些日子被自己的儿子篡了位,魔界易主,虽说新任帝君也不算尽如人意,但好歹讲理了些,同昆仑谈了数次,近几年倒也相安无事。
哦,新任帝君的名讳,江疑提了一嘴。
其实他不说,陵光也是知道的。
后魃之子,唤作遥岑。
东海敖广喜得一孙儿,唤作阿洵,今年刚办了五百岁诞辰,意在同北海少阳山府君幺女定亲。
然那孟小姐的性子着实刁蛮,头一回和这位东海小殿下碰面,就说人家是个奶包子,嫁他还不如嫁魔族。
这话放出去还没三日,就传出近来闲得发慌的遥岑帝君跑到人家小姑娘墙头上跟人吵了一架的破事。
零零碎碎的,倒是能说不久,陵光倒也不打断,静静地听。
一路行过长街短桥,暖风和煦,岁月更迭总无声,偶然抬头,望见湖上缓缓使过一叶乌棚,杨柳依依的河堤上,两个姑娘举着风筝跑过去,藕色春衫,风华正茂。
她忽地停住了,望着那两道身影,眼中似有流光错影,已然模糊的记忆,倏地清晰起来。
江疑也回过头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两个姑娘家确然是如花的美貌,最好的年纪,玉一般无暇的人儿。
尤其是举着风筝的那位,天生一双含情目,竟也是昳丽动人的桃花眼。
“相熟之人?”他问。
陵光默然几许,摇了摇头:“两位故人。”
“哪里的故人?”
她笑了笑:“北若城。”
江疑一头雾水:“哪有这座城……?”
她不置可否,转过身与那二人渐行渐远,前世缘尽,一别两宽,过眼多少面容,犹是生前人。
桥边巷口,一溜儿地摆着摊,早市喧闹,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有。
拐过这个口子,便是一间医馆。
店面不大,店名也寻常,推开乌木的门,里头收拾得还算干净,屋中无时无刻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泛着苦,也溢着甘。
“你开的铺子?”江疑问。
陵光将两扇门都打开,又去丈高的药柜前抓了几味药材。
“掌柜的去山里采药了,过午才回,清早看病的人不多,我看着铺子,也足够了。”
说着,她将药放入舂桶,细细地磨开。
“你几时学的治病?”江疑疑惑地蹙起了眉,盯着她手中的杵子。
从前拿起刀剑便能所向披靡的手,而今却熟练地做着这些琐事。
“这几年学了些皮毛,能治些小毛病,不及掌柜十年行医,救人无数。”她说着,将另一只舂桶递到他面前,往里头撒了把药草。
江疑嘴角一抽,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杵子帮她捣药。
晨间前来看诊的人果真不多,江疑捣完了药,顺手帮她将角角落落收拾了,闲下来便瞧着她坐在矮案前,给几个胸闷咳嗽的病人开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