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丝,落地无声,缠绵间将整个京城地皮浸透三尺,暑热彻底散去,细雨蒙蒙中渐渐生出了一层薄雾。
叶悠步履匆匆,连伞都来不及拿便出了门,这会儿在街上奔走了一遭,身上差不多湿透,绣鞋不知踏了多少个泥坑,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花样。
今时今日的京城清冷的可怕,街上空荡无人,连灯笼火光都寥寥少见,很难和昔日繁华景致联系起来。
自太后去世,南相王便架空幼帝把持朝政,同时北境王起兵造反,从北境苦寒之地一路向京打来,听说已经在城外打了两个多月。一时间天下不稳,时局动荡。
北境王来势汹汹,大家私下议论猜测,皆言南相王恐怕不是北境王的对手,这天下最终落入谁人之手还不一定。
京中在外地有亲戚的,早就趁着北境王打过来之前便逃的逃躲的躲,剩下无处可去的人关门闭户,无事不敢出门。
城中萧条,就连昔日风光无限的将军府,如今也成了破落门户。
叶悠祖母身子突然不适,从前养在府里的大夫早就没了踪影,府里的下人也早就跑的干净,剩下的派出去了也没个影儿,想来这时候大夫都不敢乱出门,叶悠生怕祖母出事,只好自己亲自出门上街找大夫。
这样的雨夜,家家关门闭户,顶着雨跑了大半个城,竟然没有一处应她。
水珠顺着发丝流淌下来,叶悠累极了,蹲到一处房檐下,胡乱抿了一把脸,方知世态炎凉。
从前父亲和哥哥还在的时候,将军府是何等尊贵,门庭若市,多少人整日巴着,自从父亲去世,哥哥战死,将军府被南相王弃之,昔日那些恨不得将叶府门槛踩烂的人都一哄而散。
这是好的,尚有些不知廉耻的甚至还借机落井下石。
虎落平阳被犬欺。
稍作歇息,叶悠想着祖母还在家等她,双手撑着膝盖起身,想来今夜是找不到大夫了,干脆回家去守着祖母,等天亮再说。
绣鞋湿透,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噗”声,秋夜雨凉,好在颠簸的久了,身上筋骨活泛,暂时还不觉得冷。
才回到府门前,一扇大开着,叶悠奇怪,走时明明关了门。
一只脚才踏入门槛,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扯过,用力之大,叶悠险些被拽倒。
还未看清来人,便听那人高声叫喊:“这还有一个!”
话音未落,叶悠便被他扯着进了门,而后一路拎到后院。
路程不长,叶悠整个人都是懵的,凭本能的想要逃脱,可那人力气甚大,拎着她像拎了只鸡一般。
随后又随意将她推倒在地。
叶悠手掌擦过地面,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
院中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皆是士兵装束,叶府的人居然一个也未得见。
他们的装束叶悠看着并不眼熟,从前在京城从未得见,大胆猜测他们是北境军,此时回想之前一些人的传言果然应验,北境军居然进了京城,只是没想到会这样悄无声息。
他们进得来京城便说明,南相王那边已经不保了……
叶悠被推倒在地的瞬间被人团团围住,有人举着涂了松油的火把凑近了她的脸庞。
“呦,这小妞长得漂亮!”
“小姑娘,你是叶府什么人?”
“你该不会是叶府的小姐吧!”
“姑娘,地上凉,来坐到哥哥怀里!”
各种调.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耳朵,更有些不堪入耳的话震得她脑仁生疼。
叶悠望着这一张张豺狼虎豹似的脸,恐惧顿时像一张黑色的网,将她整个人罩住。
她瘫坐在湿凉的青砖地上,双手撑住身子,手指紧紧抠住青砖缝隙,硬是半个字也喊不出,这会儿她只觉得冷,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寒意。
从前她听人说过,打仗时那些士兵每每占领了一处城池便疯狂的抢夺杀虐,更有甚者会随便抓来妇女侮辱奸.淫。
这场景叶悠是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尽管有传言说北境王对此管教森严,从不许自己手下人做恶,可事到如今,听着他们一声一声下.流的言辞,她对此便不信了。
叶悠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她咬着牙冷静想着,自己头上还有簪子,若见事态不妙,大不了就是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