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追双手背在身后,看见丁仲庭身形一震。
这个消息丁仲庭在被羁押回京的路上便知道了,他双手握拳,指节因用力发白,血管突起。
“乱臣贼子罢了。”丁仲庭从牙关挤出这几个字,多日不曾梳洗,胡茬又黑了两圈。
“南相王不也是乱臣贼子,觊觎这天下,又有什么分别,”展追上前一步,接着又道,“今日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件喜事,前日我已经和叶悠成亲了。”
丁仲庭错愕抬眼,身形明显晃动,手上镣铐响动刺耳:“什么!”
“往后你若再见叶悠,当称她一句展夫人才是。”展追继续说道。
丁仲庭扶地而起,拖着沉重的锁链来到牢房口,双手紧紧握住牢房木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展追隔着牢门只看着他,不答话。
丁仲庭怒沉一口气,眉目压眼:“你是为了报复,报复叶家,所以你娶了她!”
展追面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像已经告诉他,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已经不敢想象现在叶悠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根本没有爱过她,当初她一心念你,你却从不将她放在眼里,你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如今你又回过头来害她,展追你你这个混蛋!”丁仲庭向来是个冷静又斯文的人,他这般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还是第一次。
“你怎么知道我害她,如今我娶了她,不也是圆了她多年的心愿,”展追退后一步,欣然欣赏着丁仲庭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你不知,她身穿喜服有多美。”
他嘴里说出来关于叶悠的每个字都让丁仲庭抓狂,丁仲庭恶狠狠地反复嘶吼:“展追,你混蛋,你混蛋,我要杀了你!”
展追全然不在意,接着说道:“我不妨再说件喜事与你听,皇上登基,大赦天下,念及你也算个人才,不日就会免了你的罪,你且好好留着你的命出来找我就是。”
免罪不免罪,丁仲庭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叶悠。
“叶悠何辜,她不是叶维隐!”丁仲庭用力敲打着柱子说道。
当年的事,他也知晓。
展追的表情由方才的略有轻狂转瞬变成了阴沉,同时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我展家三十六条人命又有哪条是该死的。”
展追目光狠戾,咬牙切齿又言:“来日方长,你也会知道什么是剜心的痛。”
“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定将你碎尸万段!”丁仲庭牙尖儿渗血,恨不得立即将他斩杀。
“你多虑了,我的娘子,我疼爱还来不及,”展追故意拉长了音,由阴转笑,“长夜漫漫,良宵难得,她还在家等我。”
展追挑衅的笑浮起,这一瞬,丁仲庭终于感受到什么是杀人诛心。
他眼见着展追从容离去却束手无策,只能被囚在这里,他愤恨的一拳拳击在柱子上,指节泛血也不觉得痛,最后无能为力的沉下肩膀自言自语:“是我对不起你……叶悠……”
叶悠睡的并不踏实,身后空处一沉她便猛然睁了睁眼,随后又紧紧闭上假装不知。
展追躺下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安静的有些异常。
叶悠细听稍许,觉得身后人呼吸均匀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将身子往里蹭了蹭,生怕沾了他分毫。
她才挪动了两下,便听展追忽然开口:“丁仲庭待你不错,都自身难保了,还记挂着你。”
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叶悠身子僵住,闭口不言。
“想来若不是我回京,如今和你成亲的,便是丁仲庭了。”
叶悠依旧不言,无论对错,她都不想争辩。
“你心里可有他?”问出这句,展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居然软了些。
叶悠咬了指尖,犹豫了会儿终开口道:“我自小就拿他当兄长,在我心里,他和我大哥是一样的。”
“若是当初他顺利回来亲自向你提亲,你可会答应?”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这次没有立即得到答案,展追也没有催促。
“我不知道。”叶悠将半张脸埋进被子,她确实不知道,这两年的苦日子是难捱的,她偷偷给自己立了个不找边际的念想,想着有一天展追或许会回来,或许会对她回心转意。与其说她一直在等,不如说更多的是她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不离开罢了。
展追多少成了她的一个执念。
闻言,展追忽觉得心里有些不太熨帖,他在刻意回避一件事,每每这个念头爬上心头,又被他摁了下去。
展追侧过身,对着叶悠的背影道:“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叶悠将脸埋得更深了,她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