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要从一个月前,郊外的一场赛马比赛说起了……”
黎曼:……
这听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他能收回刚刚的话吗?
很可惜,不能,于是他花了整整三十分钟,听对方从赛马说到对某位贵族小姐的一见钟情,又说到这位贵族小姐的姓氏太过低微,不甚与他匹配,又说到尽管如此,在经历了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挣扎后,他最终还是决定跨越家族间的鸿沟向她求爱,又说到,没想到他做出如此让步后,对方居然残忍地拒绝了他,这让他痛不欲生,日渐消瘦……
黎曼:……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听这种弱智人的弱智故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绞尽脑汁开始从他读过的教典中准备引用几句能放在这里使用的光明神名言,不过在他终于定位到能用的名言前,对方抹了抹眼泪:“谢谢您,神父,我感觉好多了。”
黎曼:……
所以……你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垃圾桶吗?
去找你那一列的仆人讲啊!
再一次被马车送回教廷的黎曼稍微有些麻木地走向了教廷的食堂——他不知道教廷其他人管这个吃饭的地方叫什么,但他决定就管它叫食堂了。
西尼王都教廷的食堂,充分地展现了其阔绰。
比如——他们的奶蘑菇汤,是带酥皮的。
接下来的工作就被无聊和摸鱼所充斥。
第二天,黎曼再次坐到招待台前,心中祈祷着今天不要再碰上像昨天那样的委托。
他确实没再碰到。
但是他意识到,昨天的委托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委托了。
如果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向光明神祈祷——别再来昨天那样的委托了。
他会换个句子——就昨天那样的挺好,或者讲得更明确一点——来点和昨天不一样的委托,好的那种不一样,而不是坏的那种不一样。
这样,他也许就不用在这里听两夫妻吵架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和米莉·帕斯特私通!你不知道她是我从六岁开始的死对头吗?!你有那么多选择,女仆,情妇,隔壁寡妇,你偏偏要选米莉·帕斯特?!哦真不错,现在她又有机会嘲笑我五年了!你个没脑子的白痴!我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你!”
“那难道你挑选的对象就很考虑我的心情吗?!天哪,你就不能去养个没名没姓的小白脸吗?非要和普雷斯眉来眼去,我说过多少遍了,那个蠢货是我的竞争对手,竞争,对手,你就没有一次在听我说话是吗?”
“哦我们现在要谈到有没有把对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了是吗?”
黎曼:……
神啊,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十分钟前,这俩夫妻还在冷战,黎曼被他们的管家邀请来调解夫妻之间的矛盾,黎曼就在那时做出了最错的一个决定,说出了最错的一句话——
“或许你们应该试试和对方沟通,不论有什么不满,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打死他他都不会说出这句经典台词。
怪他只想敷衍着走个过场,随便说几句把这个愚蠢的任务糊弄过去,没想到居然把自己陷进了如此境地。
最不幸的是,他开始这场调解的时候,刚好站在夫妻俩中间,于是他们向对方逼近的动作也可以理解为同步向黎曼在逼近。
黎曼:……
他想去远航。
他们客厅这个帆船装饰品看起来不错,就是有点小,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他的重量。
最后,他是怎么从这户人家出来的,他已经毫无印象了……他就记得自己忍无可忍,大声呵斥了这俩人,要求他们为自己的行为向神忏悔!——才勉强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精疲力竭地回到教堂,把自己关进办公室,顺便把窗帘也一块拉上了,他需要在黑暗中休息一会儿……
那天下午,他没接着摸鱼写书,而是去了收件处看看有没有给他的信,其实有没有信件倒是不重要,他只是需要放空大脑,散散步。
不过居然还真的有人给他寄信……
一封来自海勒·维伦。
另一封来自斯冬妮。
考虑到海勒·维伦成为他朋友的时间比较久,他先拆了他那封。
“亲爱的黎曼,”
“我最近过得很充实。”
“如果告诉半年前的我,有一天我会像个正经学者一样每天不知玩乐地伏案研究写书,我一定会对说这话的人大笑并嘲笑他疯了。”
“我甚至连酒都戒了,巴雷酒馆的老板上周特意写信问我没出什么事吧,是不是被我父亲禁足了。”
“我失笑的同时才意识到,我有多久没将生活的意义寄托在无意义的醉酒上了。”
“是的,寄托,我突然意识到,喝酒是件很无聊的事,我从来不像那些对各个品类的酒头头是道的绅士们一样,是出于对酒的喜爱与自身品味才喝它们的,我连一杯酒是麦子酿的还是果子酿的都喝不出来,我只是单纯因为我的人生太无聊,我的父亲又一直要求我为我不感兴趣的事情付出绝大部分时间,才将生活与未来寄托在了无意义的醉酒上,试图依靠混沌的精神状态自我保护。”
“咳,稍微有些偏题了,总而言之,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我这段时间的成果的。”
“上次给你写信时,我说我发现了四颗行星,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或许行星这个词用得并不准确,因为它们的运行轨迹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