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开不是很清醒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回忆,他头脑发昏半睡半醒,隐约知道保健医回来了,还对他说了什么话,可无法做答,也无法思考。
沉重的眼皮内一片白茫,隐隐透出了周围景象,却已不是他熟悉的保健室。他置身在郊区一间破烂小院,院子里全是猫狗,院子里三间平房内也散发出动物的气味。
他的身边除了动物还有很多大人,很多大人将他团团围住,用高亢快乐的语气互相说着什么,但都不是对他说的。
他的视线相比起来那么低,透过大人们交叠的小臂,他对着墙角一条蜷缩着的小狗笑得开心。
那是一只金毛,后来他给它取名叫哈里波比。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他仰头对上赫晴一双笑眼,赫晴身边站着陆匡明,陆匡明脸上也挂着温和的笑,而他在家时是不怎么笑的。
赫晴对陆匡明说了些什么,后者点了点头。
他的快乐顿时升级,幼小的心脏绽出朵绚烂的花。
“谢谢爸爸!”他听到自己说。
陆开从噩梦中惊醒,从窄小的床上弹坐起来,吓了正坐桌前写东西的保健医一跳。
桌上一叠薄纸恰由窗外的风弄出声响,卷起的边角被呼扇起小小的幅度,又再重回原样。
陆开茫然的视线很快平静了下来。
他看了眼时间,竟然才过了一刻钟。
保健医的声音带着笑,“睡癔症了?要不我给你开个假条,你回家吧。”
陆开拒绝了。
他回到教室时脸色相当的不好看,但因为正在上课,也没人对他这张臭脸多做评价。
他回了座位书都没拿直接趴下,趴了会又将下巴垫在小臂上,看倾斜的视角方向那个专心听课的女生。
都被保送了,还这么认真呢。
可能是头疼,人也不及平时灵敏,他的视线直愣愣的,像看什么引人入胜的书本故事,就这么沉浸了进去。
而在旁人看来,他的视线就显得过于的□□,简直叫人烦躁。
林珑就是那个旁人。
被陆开那种灼人的视线在边上烤着,他直接放弃了听课,他撞了陆开一下。
陆开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冷漠眼神。
凶什么凶啊,生病了不起吗!
林珑在自己书页空白处写了句话推给他,一脸“莫怪兄弟没提醒你”的仗义。
那句话是:不知哪个三千度近视到处散播谣言说你跟程思芮在操场上打啵。
陆开盯着那句话看了会,他十分泄气,觉得可笑又无聊。
他像条死狗又趴了回去,巴巴地痴呆呆地又看那个方向,林珑几乎要被他气死了。
他烦了。
可能是情绪的积累,而全身难受又加剧了这种情绪。药也不对劲,人也不对劲,什么都不对劲。
他突然觉得很烦,烦那些无时不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暗搓搓的视线。
他有了种全世界都要搞死自己的挫败感,喘不过气,而一种自幼时便被很好压抑住的委屈随着那许多的不对劲一起,让他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为什么他不能做?
为什么他不能说?
下课铃响,井绣拿出她的保温杯,斯文地拧开盖子。
叶蔓蔓前座同学被人叫走,那个位置刚空就又被另一个男生占领。
那男生长腿一迈反身坐下,两只手肘非常自然地往叶蔓蔓桌上一搭,一双单薄的眼皮没什么精神,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但气势很足,眼里带勾。
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同桌。
井绣的手先是抖了下,而后吹了吹水杯中冒出的热气,在心中冷哼一声。
她已经不是去年的井绣了,她已经见过大风大浪,陆开空降什么的,早已见怪不怪,早已心如止水。
就不知陆少爷今天又在犯什么脾气,面色如此不善。
大神间的对决无论何时还是会让人心潮澎湃。
叶蔓蔓把书放回桌屉,也没了动静。男生那样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会后,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肘处,下拉的嘴角轻轻抿了下。
他说,“我不舒服。”
那个语气,已经可以说是在撒娇了。
“噗——”
井绣一口水全喷了出去,喷了正好路过的倒霉同学一身,那水甚至还挺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