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想叫对方起来再说,可眼瞧颜致远面上的神情,便忽然又改了主意。
“罢了,这伤到底是银团造成的,回头本宫再叫人去尚药局找了医术好的司医来替你瞧。”
“至于银团……”她的指尖依旧在怀中的兔子身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半刻后道,“既然它眼下这样喜欢你,你便同安锦一道照顾它。回头本宫若要见银团了,便由你带着来吧。”
整个人明安殿的宫人内侍都知晓,自家殿下极为喜爱这只灰紫色的小兔子。没去行宫之前,一日倒有大半日都是同银团一起度过的。眼下虽然回了皇城,可银团方才那副模样着实在穆染心中留下了些阴影,导致她如今心中那股劲稍稍弱了些。
若是不出意外,日后穆染也许不会日日都叫了人将银团带来,反而会隔个两三日再见银团一面。
可即便只是这两三日,对颜致远来说,也是他先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内容了。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机遇,原以为自己当初被殿下调至这明安殿便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如今不仅是同殿下生活在一个屋檐之下,他甚至可以时常带着银团来求见殿下。
思及此,他的指尖一点点攥起,低着头的喉间上下滑动了下,唇角逐渐变得干涩起来。
“奴,遵旨。”他面上的神情因为过多的愉悦而显得有些扭曲,好在他如今并未抬头。与此相对的,他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正常,落入旁人耳中,除了谦卑还是谦卑,并无丝毫不对劲。
因而穆染也没多注意,见他应下后才稍稍摆手,开口叫对方退下。
眼见对方从地上起身,往外退去时,原本在她怀中安静了好半晌的银团又突然变得焦躁起来。
它直接猛地用劲,从穆染怀中钻出来,接着看向正往殿外去的人,接着四周一番挣扎,最终从穆染的怀中跑出,径直跑到了还未出殿门的颜致远身边、
它用爪子挠着颜致远的衣摆,又抬起头张口咬住那衣衫。
虽然是又挠又咬,看上去却并不是生气,反而带着些许急切。
穆染看了看银团,又看了看因此而停下的颜致远,最终道:“既然它现在不愿留下,你便带回去吧。”
兔子这种生物强求没用。
它要是不想待在你怀中。除非你一直上心着不要分心,否者可能就是你稍稍走神半刻,银团也能马上怀中逃离。
原本问它的情况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它的身体状态如何,眼下确定了没什么关系后,穆染便也没打算将银团留下。
它既然不想留,便放它回自己的小窝去。
颜致远闻言便低低应了声,却也没弯腰将银团抱起,反而又继续往殿外走去。而银团却没有跑走,一直跟在他的脚边,他走一步银团就跟一步,很快一人一兔就离了寝殿。
“殿下,颜致远的手应当是好不了了吧?”
眼瞧着颜致远出去了,千月方上前一步,声音低了些同穆染道。
穆染指尖在炕几上轻轻摩挲。
“也许吧。”
她道。
“回头你再叫人去趟尚药局,请个司医来替他瞧瞧。”
千月虽然不怎么待见颜致远,可这是长公主的吩咐,便也不敢怠慢,忙应了声。
穆染这才又想起什么。
“将内寝床榻上的一应被子软枕都换了,出去这么些时日,眼下只怕也睡不得了。”
其实穆染去行宫的这段时日,她的寝殿时时都会有宫人来洒扫,只是为了防止那底下的地宫被人发现,她特意交代了不要靠近那博古架处的窗棂。
至于床榻之上的被单那些,自然也是有专人整理的,倒也不至于睡不得。
但这么两个月过去一直无人睡着,就算是有宫娥洒扫,只怕也还是积了灰,倒不若都换了新的。
千月听了正要应下,却听得殿下又道:“那云花绫的锦被……你亲自收拾了,再带个小宫娥,一道送去六尚局,叫她们安排人浣洗。”
这么些东西里,她原说的是都换了。
对宫内的贵人来说,换了的意思就是不要了,换成新的,穆染也确实是这个意思,只是独独提了云花绫的锦被要浣洗。
千月便笑了。
“殿下果然很喜欢这锦被。”
她可记得,那锦被是当初陛下特意叫了人送来的。
穆染听得她这样说,却没说什么,只是神情也并不显得不悦。
末了了她便道:“夜里安寝时,你在外看紧些,莫要让人轻易开口,赶了十余日的路,乏得很。”
眼下之意就是殿内还是一样不留人伺候,也不要点灯,让千月在外候着便是,莫让那些不长心的轻易入了寝殿。
千月闻言忙应下后,又等了半刻,确认她没有要交代了,才小心地退出了寝殿。
另一边,带着银团出来后的颜致远,一路走到了自己的住处。
——便是先前他刚来明安殿养伤的那个唯余库房旁的夹室。
他这一路上回来,收获了不少人的目光。
盖因他是眼下整个明安殿中唯一能同银团这样亲近的人。
入了自己房间后,他将房门合上,接着才慢慢蹲下,看着一路跟着他回来的银团。
此时的银团依旧显得十分兴奋,一直在扒拉着他的裤脚,眼见他蹲下,便抬起两只前爪,直接趴在他的膝头上,伸长了脖子看着他,显得有些急切。
颜致远见状,便伸出先前一直未示于人前的右手,接着放在银团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