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夫人万没想到陛下竟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而狠绝,连一丝希望都不留给她。
她站在下方,本来微微抬着的头一点点垂了下来,显得有些萧索和难受。
她的心绪不停地翻涌着。
陛下说的这些话,仿佛将她这些年那些自欺欺人的假象全都扯了下来。
让她无地自容。
因为陛下说得对,她确实没有资格在对方跟前表现出慈母的模样。
即便她曾后悔过为什么当初要将长子给了先太后,可那也只是建立在她发现自己因为无子而在卫国公府差点无法立足时,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之后的每回求见,她总是为了安儿。
她甚至连陛下的生辰都记不住。
当初特意备了礼悄悄送给还是储君的对方时,却见对方嘲讽地笑了笑,接着告诉她,自己的生辰早已过了,是昨日而非今日。
现在想来,也许陛下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成生母。
毕竟她做的确实完全不到位。
只是这些年一直在自我欺骗,觉得自己为了长子付出了许多。
可如今看来,他二人之间,真正付出得多的,应该是对方,而非她。
国夫人在心中想来了许多,最终张了张口。
她想说对不起,想跟陛下说,今日便当她没来过,爵位一事她不会再多言。
可刚说了几个字,她便再说不出口。
因为她的心中同时又想到了其它。
若是真的让那庶子继承爵位,她日后不知要被如何磋磨,而本就同对方有仇的安儿更是不知会是怎样的下场。
思及此,国夫人便又觉得难以开口了。
于是便只能颇为尴尬地站在原地,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而上首的天子显然看出了她这样的心思,如玉般的指尖在御案的桌面上点了几下,接着沉着声开口:“朕看得出,国夫人很想让自己的儿子袭爵,这也不是不行……”
原本以为没了希望的国夫人闻言便猛地抬头。
“敕旨朕可以重新再叫人拟定,但同时,朕有件事,要国夫人替朕去办。”
国夫人便忙问是何事。
这会子天子却缓了语速,慢慢道:“不急,朕先叫人重新拟定敕旨再说。”
说着竟真的唤了人入殿,交代了对方拟旨这事。
及至那入紫宸殿又出去了内侍身影消失不见,天子才看着下方的人。
“敕旨很快就会拟好,但为了防止国夫人这回再弄不见,便先放在朕这里,待国夫人替朕办的事办完了,朕再亲自给你。”
国夫人闻言便知晓了天子的打算。
可自己又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因而便只能应了下来,也没问究竟要她做什么。
穆染到紫宸殿时,已经是晚膳过后了。
原本她答应了同穆宴一起用膳的,可不想一时同银团玩,忘了时辰。若非御前来了人,只怕她还想不起来同穆宴约好了的事。
因此当她去了紫宸殿时,立时便发现了那坐在御座之上的人有些不悦。
“抱歉。”她一面说着,一面往上面走,最终在御座旁站定,“今日实在是没想起来,日后不会这样了。”
穆染这个人虽性子比常人要冷淡些,但同时也比常人要爱憎分明得多。
在她这里,对和错都极为鲜明。
因此当意识到眼下确实是自己爽约后,她道歉都道得极为自然。
尤其是看见了穆宴眼中不高兴的神色后,她便又保证了句,说自己日后不会再忘了时辰。
穆宴这边原本就不是真的生气。
不过是想看看自己表现得这样,皇姐会有什么反应罢了。
结果让他十分惊喜。
因为他发现,近些日子,皇姐在同他相处时越来越放松。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可穆宴却感受得极为明显。
毕竟之前那些年,皇姐每每同他在一起时,几乎都是冷淡的神色,空灵的双眸,不露一丝情绪的面容,仿佛一个会呼吸的精致瓷人。
可如今不同了。
穆宴能感受到,皇姐待他越来越好。
近些日子竟有些纵容他的迹象。
譬如他有时会因为对方的一些行为而表现出不高兴的模样,若确实是皇姐的原因,她就会耐着性子道歉,抑或者同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