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我伸开双臂,催道,“快!”
我一面更衣,一面思索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形,突然的为难了起来:这样的日子还是不要带如婳去惹孔嫔不快的好;可若是不带,又怕孔嫔暗下黑手再嫁祸给石嫔主仆。
恰在此时,莫言来了。原来宁秋听闻我被石嫔拒之门外曝晒多时,急得不行,非要莫言来看看不可。至于孔嫔的贺宴,宁秋卧病自是不必去了。我心中大安,忙将如婳遣去宁秋处。
如此,我便可放心带着玉璃赴宴了。
夏日入夜,清凉爽人,孔嫔的宴席便设在了院中。桌下焚着驱蚊草制成的香料,蚊虫无扰,席席凉风带着院中繁花的幽香四溢空中,这样的环境很是舒宜,只叹四周全是可怖之人,每个人都涂抹着厚重而精致的脂粉,便是石嫔,也突然间年轻了十岁一般,与我白日所见的老妪相去天壤。
宫灯摇曳,抬眼望去,只见人影不见人心。
孔嫔是今夜的正主,一身喜气的玫红宫锦甚是引人注目。这样浓艳的红色穿在妃嫔的身上,还是头一回见。张皇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把孔嫔疼到了心窝里似的,一再给她额外的恩典,但凡进贡些好东西都往咸福宫里送,连长宁宫、长寿宫都望之项背。她的身子尚不足四个月便允其家人常入宫陪伴。宫里上下已是不满。
黄雅嫣还沾了孔嫔怀嗣的光,复得圣宠。张皇后一派此刻甚是春风得意,其他人也不由得羡恨交织了。
然而再恨又能如何?还不是得赔着笑脸献上精心准备的礼品,出手还不能轻了,万一人家正主瞧不上眼,倒显得自己寒酸小气。
我送上的是一尊送子观音,玉中贵品,且由一块整玉裁成,更难得的是经龙泽寺大师开过光,价值不菲。
咚的一声巨响,脚下铺着坚硬石砖的地面剧烈一震!
再看孔嫔,脸色陡变,掩不住的得意与狠辣,“好啊,你胆敢砸坏送子观音,诅咒本嫔腹中龙嗣!来人,将这个大胆毒妇拿下!”
音还未落,便有四五个太监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她早就准备好了的,她知道我要送的是什么!
看看四周,是张后的嚣张、淑妃的冷漠、陈妃的快意,以及其他嫔妃美人的幸灾乐祸。唯一为我着急的人是良哥哥,因怕孔嫔饮宴会有突发情况,因而留他在一旁伺候。然而在这种时刻,他也是干着急帮不上忙的。
“慢着!”
我厉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将一干人等唬住。我轻蔑地瞥了孔嫔一眼,“便是妾身有罪,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在此,也轮不到孔嫔您发号施令吧?”
“那就请皇后娘娘发落。”孔德音极力压住慌张之色。
“这样大喜的日子,孔嫔姐姐就别给皇后娘娘添堵了。”我抬眸一笑。
“你说什么?”孔嫔心惊。
我从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送子观音,细细擦掉上面的灰尘,再次送到孔德音的手上,“妾身这尊送子观音是用最好的金刚玉制成的,莫说是掉在地上,便是用力砸也砸不坏的。”
孔嫔仔仔细细地将观音像查了个遍,竟是完整如初,倒是地上的石砖被砸出一个浅坑。她的脸色又陡然变了。只怪她太急着陷害我,连看一眼观音像是否损坏都来不及。
我笑意愈浓,“孔嫔姐姐怀着皇族血脉,当然不容有分毫闪失!姐姐可要千万小心啊!”她们怎么会料到,我欲送孔嫔玉观音的消息正是我放出去的!
“妹妹说得有理,刚刚是本嫔误会妹妹了。”孔嫔尴尬一笑,急欲转移话题,“妹妹身上的香真好闻,不知用的是什么脂粉?”
我正要开口,却听一女子嘻笑道:“妾身听说茗美人今个可是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日呢,莫不成是汗香?”
我当是谁,原来是被弘治遗忘许久的香选侍。数月前大选时,六位入选的宫嫔独她封了选侍,何等的风光荣耀!现今我成了弘治宠爱的美人,其他人也陆续晋了选侍,难怪她争宠不成,来要挑拨是非了!
“香选侍是说石嫔娘娘苛待了茗美人?”周选侍立即跳出来护主。
她们主仆二人向来配合默契,石玉洁一肚子坏水,却拼命地扮病态讨可怜;周娟头脑简单四肢勤快,恶事全由她一人去做。不过,香婷竹那种不入流的小角色由周娟那样的恶仆去对付,正好合适。我是不屑一顾的。
“这话可是从周姐姐嘴里说出来的,我可什么都没说。”香婷竹白了周娟一眼,她的目标原是我。
“你个小贱.人,皇后娘娘与三位皇妃在此,你竟敢信口毁坏石嫔娘娘的声誉?”周娟可不是个有涵养的主。
“你骂谁小贱人?”香婷竹一张粉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