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溪端着茶水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顿,随后嘴角荡起微笑来,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是了,我记起来了,我第一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就是因为茶的缘故,那时的江山,还不是大明的……”
她像是回忆着什么,自顾自地说了半天,云泽昭就在下面静静听着。
本是缓缓地娓娓道来,说着一些自己过去的事,尽管这些话,在云泽昭听来莫名其秒。
蘅溪仍旧端着手中的茶:“云泽昭,你们一家都在炼制不死丹药,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很可笑的事情?”
云泽昭蓦然抬头,那日自己带邝曦去看的,正是父亲炼制的雪颜丹,可雪颜丹并非不死丹药,不过是吃了能使青春永驻,而真正的不死丹药,自古以来穷尽了数万人的心血,也并未炼成一颗,蘅溪这话倒是有些戳中他的心中。
不死丹从来都没有成功过,究竟是人们太过于痴心妄想,要去做一件非人力所能及之事,还是人们的努力,未到穷尽之时。
“天下之大,万物之生皆有其法,蘅溪姑娘怎知道,世上并无不死丹药?”
蘅溪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有没有不死丹我不知道,但是这世上,的确存在能够让人不死之法。”
云泽昭皱了皱眉,果真,巫岑照,也就是钱太医就是最好的例子,可是,为什么?
蘅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来:“巫岑照的妹妹,巫蘅溪把身体让给我的时候,便向我提出了条件,用凤族一族的不死之血,救她哥哥一命。”
这话实在是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云泽昭只觉得内心一震,若是常人,恐怕觉得蘅溪就是在胡乱瞎扯,可是云泽昭毕竟是看过巫岑照“诈尸”现场的人,要说死人复生,自己真的很难做到完全不信。
蘅溪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巫家人,世世代代算命,世世代代去窥探天机,世世代代短命。”
这句话,像是在诅咒什么,也像是在悼念什么。
巫蘅溪是巫家的大小姐,巫岑照的妹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可是巫家几代以来,子女都短命,大多数人活到十几岁便会突发重病身亡,到了这一代,家中只有巫岑照这么一个独子,只怕是香火难以为继,巫家老爷想遍了办法,只等巫岑照长大后,快些娶亲生子,可巫岑照成天与蘅溪混在一起,蘅溪这姑娘,生得又很是漂亮,巫家人顿时起了歹念。
等到巫岑照十四岁时,家人为了传承香火,便决意等着蘅溪再大些,便让巫岑照与蘅溪交合生子,只怕巫家人当时真是想要孩子想疯了,莫说当事人不愿意,即便是按照律法,这么做也是乱来,要是真的做了,只怕全家都要被斩首,可是巫老爷却认为,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不说,谁能知道?生下来的孩子,不管是有病还是没病,只要这么一代代地往下传,巫家血脉不断就行了。
巫岑照很是生气,当晚便离开了巫家,谁知这一走,便遭遇了强盗毒手,连尸首都是人家给带回来的,巫家夫人一连哭了三天三夜,只差没有哭瞎眼睛。
那时的蘅溪只有八岁,可身体一直不好,巫岑照离家出走之际,她已是缠绵病榻,谁知当巫岑照尸首被找到后,蘅溪在家中吐血而亡,一双兄妹,竟这般惨死。
蘅溪说罢,喝了一口茶:“我依靠凤族的千人大阵复活,一直需要找寻活人的身体,蘅溪的身体便很不错,她临死之前,孤身一人,没有家人,没有丫鬟,只有半截快要燃尽的烛火,她那样子,看着很是凄惨。”
“千人大阵?”云泽昭有些不解。
这千人大阵,便是吟陌村子的圣女石像中记载的大阵了,千名凤族女子献出生命,便能让一死去的人回魂过来,这阵法只能唤醒魂魄,魂魄会自行依附在肉身上面,可是不知这肉身是哪个朝代,哪个人的肉身。
“我的魂魄,第一次是附身在汉朝一个贫女身上,那时的兵荒马乱,当真是乱世。”蘅溪闭着眼回忆,沉湎于自己的过去,或许在她自己看来,也不知怎么会将这些说给云泽昭这么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听。
“那之后,灵魂虽在,可是一具身体用上十几年,乃至于几十年,总是会慢慢衰老,不堪再用,我为了活着,一次次找寻新的身体,一次次为这些狗皇帝生下孩子,以保灵魂不灭。”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这伤口是那天被钱太医,也就是巫岑照拉过的地方,明明只是轻轻一拉,谁知竟拽出了这么大的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蘅溪的这具身体一天比一天脆弱,不用等到衰老,只用等上一两年,说不定就不堪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