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装饰富丽堂皇,中间一群乐女正弹奏琵琶,据说琵琶本是西域风物,传到了中土后,起乐曲风格被加以改造,有了泱泱大国的庄严之气,许多国乐演奏,皆离不开琵琶,父亲坐在一边,拈着胡子饶有兴趣地欣赏,可在苏茹合看来,既是乐曲,那自然要欢喜快乐,这般死气沉沉,难称佳乐。
身后的女官给苏茹合说完了琵琶乐后,便继续介绍列为臣子,包括天子后妃,不用说,高高在上的那一位,自然就是皇上了,这皇上年纪不大,面目清秀,道像个坊间听曲的少年,苏茹合看着他,便想起奕小七来,水草丰盛的河边,奕小七总是喜欢在那里磨炼剑法,英姿飒爽,剑影风流,可是这个皇上虽然看着细皮嫩肉,眉目间略有锋利之色,可听人所说,终究是个酒囊饭袋。
在皇上身边的,便是他后宫的妃子了,这些妃子们倒个个是美人,苏茹合抬眼一看,蓦地便注意到与众位嫔妃坐在一道的一个女子,这女子坐在一侧,并不太靠近中心的位置,就连身上衣服,也不如那些妃子们华美,可在苏茹合看来,这女子当真是出尘绝世,气质过人,原以为阿依慕就是自己见过最美的人了,可竟不曾想到,中土也有这样不可逼视的人,她就坐在那里,手中微微晃着酒杯,似乎也无心欣赏琵琶乐曲,一双眉目,尽是东方女子的典雅之美。
见苏茹合盯着上头那位女子看了半天,旁边的女官马上解释道:“那是蘅溪娘娘。”
蘅溪娘娘?苏茹合饶有兴味:“这是什么封号?”
女官连忙掩着嘴道:“并非什么封号,这位娘娘形容貌美,身姿出众,本是很得皇上喜爱,可不知怎么,她并不想要封号,皇上宠爱她,便也由着她来,如今这位娘娘产下小公主,身份自然也不比从前,人们称她一声‘娘娘’,也是敬畏之意。”
苏茹合笑了笑:“这倒是很有意思。”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蘅溪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苏茹合生怕目光与之撞上,心中竟是蓦地一慌,连忙吃下几颗酸葡萄,才略微缓解了自己的失态。
来之前,阿娘就说过了,中土不比西域这般开放,尤其是在皇宫里,礼仪是很重要的。
坐在皇上身侧的,便是他的诸位妃子,一人服制最为华贵,金丝凤袍上,绣了飘逸凤凰,面目端庄,贵气逼人,想必那便是皇后了,女官解释道,当朝皇后姓夏,本是商贾出身,这在明朝来说,绝不算什么尊贵人家,可人家毕竟是皇后,那定然就是万乘之尊了,敬畏之心是万万不可少的。
而与夏皇后针锋相对的,便是吴妃,吴妃出生武将世家,若论出身,是要比夏皇后高一筹的,苏茹合一看,果然上头有一人,与夏皇后平起平坐,神态眉飞色舞,甚是嚣张跋扈,这些人个个都是含蓄委婉,唯独那人妆容之中便透着几分张扬之色,想必便是吴妃了。
看了两人,苏茹合觉得,这个后宫倒是很有意思,出身低下的做了皇后,明明出身官宦世家的,却只能做一个妃子,对此,女官只是略微说了两句:“太祖英明,为防家中颇有权势的名门望族专摄朝政,皇上身边的妃子们,便大多都是平民庶女出生。”
苏茹合本就有北疆异域血统,在中土看来,也算英气貌美,席间,皇上已然忍不住朝着她瞟了几眼,就连对面的一些臣子,都忍不住总是偷偷往她这里看,可苏茹合全然不放在心头,只是问道:“那么那个蘅溪娘娘呢?她是不是庶出的?”
眼看这姑娘一点都不关心未来自己要侍奉的君上,反倒是关心一个小小的女子,女官也忍不住想笑,她点了点头:“不错,那位姑娘不仅是庶出,就连身份都不明朗呢。”
“怎么说?”
这么一说,自然要说到这皇上风流诚性的癖好了,这皇上别的不行,拐卖良家妇女倒是一等一的厉害,前阵子还从浣衣局弄出来一个玉浣衣,这玉浣衣虽是出身低微,可容貌姿色却是不差,女官本想如此说来,可一看这是在席间,不好如此多话,便也沉默不语。
苏茹合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转眼一看,上头那一身龙袍,长得却如少年一般的皇上正别有深意地盯着这里,心头便不知怎地闪过一丝怒意来,她别过脸去,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奕小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