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会临时缺女伴,拉我来救场吧?”宋煦笑意微收,她挽住他手臂,“宴会上,您需要我做什么?”
看似亲昵的动作,女孩却神色淡漠,她外搭雪白的皮草披肩,与内里的黑色晚礼服对比鲜明,愈显她美人鱼般曲线的身材。
来之前,她借用了妆发师的甲油,仔细涂好,偏暗的樱桃红,十指纤白,可以想象她执起酒杯或抚上男人的肩膀,明艳又傲慢的姿态。
学舞的缘故,少女身姿舒展,脖子修长、挺直,黑天鹅一样优雅魅惑的背影。
她不算个矮的女生,一米七三的身量,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鞋,仍要抬眼看着程述尧。
“我缺女伴不会来找你。”程述尧望着璀璨的宴厅,“这场宴会需要你走过场,不用多说什么。”
哪怕她做花瓶,也是最惹眼、不安分的花瓶小姐。
“其他女伴可以陪您走过场。”她不依不饶问,“为什么今晚您要带着我?”
程述尧瞥她挽着不放的手,少女的指甲和嘴唇一样艳丽,他如常道:“你和程珣的订婚近在眼前,是时候放出消息,让家族内外的人知道这件事。”
“四叔,我和哥哥还没订婚。”宋煦纠正他,“我还没有未婚夫,我有男友。”
男友?看着她扬起下巴,年轻的脸上写着倔强与不满,羽翼渐丰的公主,懂得要适时拒绝她的教父。
“原本,程珣会和你一起赴宴,我没让他来。”程述尧不咸不淡说,“订婚前夕,发现未婚妻在跟其他男人谈情说爱。宋煦,任性也要有限度,有些事一旦后悔就无法回头。”
她立即反问:“我后悔什么?”
宋煦跟着他的步伐,有点费劲,肩头皮草滑落,露出大片肌肤,引人频频回头,目光流连。
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不管你和程珣发生了什么,订婚宴照常进行。”夜色深沉,他眼睫微垂,始终看着她,“宋煦,你答应过我的事,你会做到的。”
小时候,宋煦决定学芭蕾,生怕他以为她心血来潮,曾向他承诺:以后,我答应您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如今,他拿她的话来堵口,宋煦没什么好说,她按住脾气回:“当然,我没忘记。”
她向来心口不一,嘴上答应,心里正琢磨着别的法子——她不能和程珣结婚,甚至,她要离开程家。
不想做他手里的棋子,被他利用到头,只会落得惨淡结局,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些年来,宋煦自认为还算了解他,程述尧不会真正相信谁,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或许在某个瞬间,他对她动了那么一丁点的恻隐之心——无济于事,掌权者的感情是最先被抛弃的无用的东西。
宋煦松开手臂,拉好披肩,她慢他两步,扫视周围成双入对的名流们,开完小差,她视线一转,程述尧正在不远处等她。
平心而论,他很适合穿西装,剪裁精湛的黑西服,线条冷峻,他不紧不慢走过来,西裤包裹的长腿,衣袖下的手指,都有种无法掩饰的修长笔直、有力,一双无法洞悉的眼睛,深沉凛然的气场。
她忽然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倘若程述尧不是她的教父……假设成立的话,他们不会认识。
“我不能挽着您。”宋煦对他说,“您看其他人,男人都搂着自己的女伴。”
说着,她抬手触碰男人的袖扣,冰凉的金属。程述尧自己对珠宝不感兴趣,却经常送她各色不菲的首饰。她猜,十有八九是图方便。
她有一条黑色缎带珠宝choker,很配身上的礼服,可惜放在家里。
“好奇心这么重。”或许嫌她磨蹭,程述尧拥过她的腰,带着她走,两人步调一致。
他说:“看来你在程家那几年,宴会来得少了。”
“老太太觉得我是野孩子,担心我给你们程家丢脸。”忆起刚来程家的时光,她唇边弧度很浅,“她不准我参加家族里的宴会,我不去,哥哥也不去。”
“不用拿她的话当回事。”程述尧目光深邃,“丢脸?程家放不上台面的事还嫌少?”
宋煦微微一怔。
“没人会觉得你是野孩子。”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莉莉。
男人轻描淡写道:“宋煦,你是我的教女,说出这种话的人是在跟我作对。放五年前,还有人会让你听到这些话,现在,不会有人再对你这样说了。”
宋煦望着他的侧脸,“为什么?”
走进珠宝匣子般的酒店里,长廊开阔,金碧辉煌,古典融合着现代的风格,华丽不俗。
他的脸庞如静水,“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了。”
难道他与程思成的斗争将要结束?谁将是赢家?她心跳不定,假如程述尧掌控大权,意味着她逃离程家回国之事变得渺茫。
玻璃幕墙上,映着他们的身影,男人的手掌宽大,而少女的腰身不盈一握,他的手臂横在她腰际,看似亲密,他的手腕悬空,并没有触碰她,绅士又疏离,不知在避讳什么?
各怀心思的两人甫一踏入宴厅,便招来无数目光。
高挑挺拔的两人,无惧任何挑剔的打量,他们站在一起,表情淡薄,步伐平缓,彼此的气场相互辉映,渐渐向四周逼近。
程述尧招来流动酒侍,他拿过一杯雪莉酒递给她,“这些酒度数不高,别贪杯,过会要开正餐了。”
她偏好甜酒,酒量还可以,喝过次数不多,但没有醉过。宋煦听闻,程述尧酒量更好,饮酒却很克制。
接过酒杯,宋煦忽地疑惑,他怎么会知道她能喝酒?她还不满十八,依照联邦州法,未成年人不得饮酒,不过,她很早就好奇酒精的味道,央着程珣让她尝一下,哥哥没办法,只喂她一小勺。
十六到十八岁,未成年的尴尬期。
他们会接触到成人世界的冰山一角,却还未拥有成年人的自由与权利。
程述尧了解她任何事都不奇怪,派去暗中保护她的那些人,会把她的每日情况事无巨细地汇报。
他对手中的每一颗棋子都如此费心吗?
没多久,有人上前与程述尧攀谈。趁此机会,宋煦溜进清静的沙龙厅,寻一处沙发坐下。不成想,回头一望,看见周尹默不作声跟过来。
周尹来到她面前,说:“小姐,晚餐还没开始,先生让我跟着你,以防待会你缺席晚宴。”
宋煦在心里翻白眼,程述尧果真了解她。如果说打蛇打七寸的话,他完全能捏着她脖子的七寸处,不用说话,也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宴厅的门敞开着,穿过一扇扇金色门框,他们能看清宴厅内的冰山一角。
高规格的商业宴会上,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举杯相谈,比起男士沉闷的颜色,女人们各放异彩,衣香鬓影,有名流影星,也有各路年轻二代,不同种族的面孔,觥筹交错间,暗香浮动。
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不过是一场上位者间的权力游戏。
程述尧从不浪费时间,此刻,他正跟一位白人老先生交谈,边上立着两个年轻男女,不知是聆听,抑或引见?
宋煦摘下披肩,她晃晃酒杯,无聊问周尹:“那个跟他说话的人是谁?”
某金融集团巨鳄,与洛氏合作已久,这些老牌资本寡头们与洛氏颇有渊源,在欧洲大陆上,洛氏是一面金字通行证,对犹豫合作的保守派来说,他们并不信赖程家,洛氏的保证才是一根定海神针。
周尹徐徐道:“清末,程家创始人赴美留学,在动荡战乱中抓住机会,早期开办了一家飞行器制造公司。程氏发展至今,集团业务广泛,涵盖军、民用飞行器,航天航空、电子信息技术领域,一系列高尖端的武器研发制造等。或许,他们在寻求与程家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