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话题转移到她,“你吃得惯粤菜吗?”
何止是吃得惯,宋煦早被养刁了嘴巴。
起初,程述尧带她住在自己名下的房子,那是一幢雪白别墅,位于半山腰、临近湖区,远处雪山迭嶂,景色秀美。
别墅设计出自大师手笔,极开阔的空间,整面的玻璃幕墙,天气晴朗时,阳光照进来,一室的清冷明亮。
宋煦很少见到他,每次程述尧回来,他简单跟保姆问几句,了解她的近况。
一开始,程述尧对待她,好像照养一株植物,很少费心思,又像在养一只小动物,他没有太多耐心,光满足她物质上的需求,其他的不过问。
突然换了环境,她跟小动物一样产生应激反应,有段时间,小宋煦拒绝吃饭,一连三天,她只喝水和一点牛奶,每到饭点,任凭保姆如何哄骗,她一口都不吃。
得知此事,程述尧抽身回来。
小宋煦坐在饭桌前,她诧异他的出现,问:“您回来吃饭吗?”
男人俯身抱她,女孩坐在他腿上,小宋煦有点紧张,不由地正襟危坐,这不是什么亲密的举动,每当教父要和她谈一谈,他会把她抱到身上,看着彼此的眼睛说话,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程述尧不允许她逃避问题。
太过年轻的教父,有距离感的英俊,生来显赫的家世,那会,尚不足以震慑人心。
小宋煦看着他,以为会有一番说教。
“旧金山会做地道中餐的私厨不多,以前的厨师换掉了。”程述尧轻描淡写道,他清楚她吃软不吃硬,舀了一勺粥,他轻轻吹去热气,递到她唇边,“你帮我尝尝味道吧。”
当她肠胃不适,口味不佳,后厨只做了清淡的菜肴。
那天,程述尧罕有耐心,亲自把桌上的菜喂到她嘴边,小宋煦每种浅尝一口,最后,饶有兴致地玩投票游戏。
程述尧看眼她选中的菜色,吩咐佣人留下这位厨师。
她从小就是倔强又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小女孩额头抵着教父的肩膀,闷闷地说:“这里好无聊,没有朋友,您也很少回来,我不想呆在这里……”
这才是症结所在。程述尧垂眸看她:“有想法可以提出来。我是你的教父,你可以跟我提要求,不需要感到抱歉,我不想见到你伤害自己,拿不吃不喝的方法来威胁人,下不为例。”
她点点头。
于是,他们搬到靠近程宅的湾区,在那里,宋煦认识了赵池菲,第一次见程珣,还是程述尧带他过来,王子静静注视她,两个女孩莫名看着他,最后,宋煦先去拉起他的手。
私厨也一道跟来,张师傅擅长粤菜,喜欢研究各地菜式,去当地学正宗的手艺。
宋煦妈妈是浙江宁波人,爸爸家在沪上,从她记事起,他们一家三口搬到了上海,她本身口味偏好清淡鲜甜。
张师傅厨艺精湛,程述尧特意叮嘱过,他只负责宋煦的饮食,后来她住进程宅,张师傅一同跟过去。平常,她住校不回来的时间就是师傅的假期,这些年,张师傅跑了国内外不少地方,学了很多地道的菜品做法。
因而,宋煦的味蕾愈发挑剔。
思绪回笼,宋煦看向对面的男人,说:“吃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和谁吃。”
少女放柔的嗓音,像羽毛一样轻,又像怀中玩闹的猫咪,不小心按住他的胸膛,很轻地挠了下。
终于明白,为何海妖能凭借歌声蛊惑人心。
她对他眨了下眼睛,庄景按捺着不定的心跳,温声问:“明后天有安排吗?”
心知男人想邀约,宋煦托着下巴,故意想了会,佯装淑女道:“暂时还没有。”
“你想来伦敦玩吗?”
她猫样的眼睛看过来,“有什么好玩的吗?”
世界放在她眼前,仿佛猫咪爪下的一团绒线球,随意抛玩,又或者是一座巨大的游乐场。
“最近晚上,海德公园的冬季嘉年华很热闹,冰雕展、热红酒,圣诞集市上什么都有,还举办了爵士音乐节。”
宋煦眼睛一亮,“听起来挺有意思。”
庄景抬腕看表,拿起手机搜索了什么,再递到她手边,“如果现在走的话,我们能赶上最后一班欧洲之星火车。”
欧洲之星,从巴黎直达伦敦的高速列车。
宋煦喝完汤,用餐巾擦拭嘴唇,她立即做好决定,答应庄景。比起大部分同龄女孩,她性格里有果决的部分,在感情上则来去自如,快刀斩乱麻。
迄今为止,她在任何一段恋情内都能控制情绪,把握恋爱游戏的规则。
结束就结束,没什么可惜,也没什么值得挽回。
火车的玻璃窗前,有一片清黑的倒影,景色如流水从她眼底逝去。
庄景坐在她面前,冷不防接到工作上的电话。
宋煦思绪游离,托腮望着窗外,细数她十四、五岁起至今的各路前任,清一色的俊美,东、西方各类帅哥她都谈过,临到分手,男人会恨恨骂她没有心,她不理解,她明明很认真地在骗他们,怎么还骂她没有心?她明明很用心了。
却是第一次遇到,跟程述尧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列车进站,夜色已深。
伦敦气候更阴冷,庄景拦下的士,准备送她到市中心的酒店,他则回公寓,明早相约brunch。
宋煦却转头问他公寓地址,她重新报给司机,说:“就去你住的公寓。”
公寓楼位于伦敦市黄金地段,出门有地铁站,交通便利,不属于高档住所,但干净整洁,安保齐全。
庄景推开房门,绅士习惯,请她先进房间。
灯还没打开,昏暗中,门受自重合拢,将将关闭,女孩按住他的手背,说:“不许开灯。”
庄景欲言又止,少女的指尖碰到他的嘴唇,露水一样凉,黑暗之中,她身体挨近他,本性使然,庄景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柔软细腻的肌肤,青春紧致的腰身,他侧过头,不想她抬手搂上他的脖子。
从开始拉袖子起,她便蠢蠢欲动地想亲近他。
宋煦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窗帘没拉上,薄暗光线里,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像了。
庄景喉结滚动,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是不愿意吗?”宋煦说,“不愿意的话,你就不会放任我来你的公寓里。”
“我以为……我们不是发展床伴关系。”庄景声音格外沉。
“我当然是认真的。”少女踮起脚,双手抱住他,“但我不介意,有些事可以自然而然发生。”
沉默几秒,男人低头问她:“确定吗?”
宋煦定定看着他,轻声说:“有的人见第一面,心里就确定了。”
庄景拦腰抱起她,宋煦依靠在他怀里,思绪一时飘得很远。
不知她在想什么,男人微皱眉头,他唤她名字:“宋煦。”
这一瞬,他脸上的神情,将那三四分的相似化为九分。最像的还是声音,她怔忪了会,抬手抚摸他的脸,俊逸的轮廓,深邃如海的眼眸,触手可及的距离。
有些事这辈子不会发生,秘密永远封存在心底。
忽然,身下的少女对他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容色艳丽,她捧着他的脸,呼吸拂过鼻尖,柔软的唇相贴,以一种温柔又缓慢的方式亲吻他。
拥吻前,她的举止热烈又大胆,真正接吻的时候,竟是柔情似水,唇齿相依间,好像有倾诉不完的缱绻深情。
良久,庄景听见,她在他耳畔低喃:“我最喜欢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