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拜拜。”
步离“唰”地起立,迅速闪人,退避三舍,最好再也不见。
彩排很顺利。
等到结束收工,时间已经不早,池岭邀请节目组和樊瞳团队一起吃饭。
步离不想去,申请早退,得到池岭的允许,早众人一步离开电视台。
等出去才知道后门全是人,短短一截楼梯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
平时彩排和录节目的时候粉丝都在这里蹲点等池岭上下班,多晚都等,步离见怪不怪,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大概是花絮的营销起了作用,步离一出现,人群像被按下开关似的蜂拥而上,尖叫着、推搡着,挤得步离寸步难行。
步离吓了一大跳,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常备口罩戴上,一边说着“认错人了让一让”,一边蒙头躲避,想假装路人开溜,可惜早就晚了。
难怪早上他和池岭一起下车的时候粉丝叫得比平时响了一倍,原来这就是cp的威力。步离麻木地想着,脚都踮不着地,像大海中随波逐流的一截浮木,完完全全身不由己,口罩也很快被人扯掉,甚至还有人趁乱摸了一把他的脸蛋。
谢馥希接到消息,赶紧带着保镖和电视台的保安过来救场,好不容易稳住局面,让步离得以离开电视台,安全回到山湾别墅。
半夜两点,池岭结束酒局回到别墅,双颊酡红,满身酒气,眼神倒还清明。
他打开灯,看步离跟个鬼似地不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先是吓了一跳,想了想,又很快恍然。
“还不睡觉?怎么,太激动了?”池岭一边取笑,一边往沙发走。
步离不搭腔。
“听说你被粉丝围在电视台门外了?我应该提前给你配两个保镖,是我的疏忽。”池岭走到步离身边坐下,大概是微醺的缘故,话变得多了起来。
他按着太阳穴醒了醒酒,饶有兴致地看着步离,“说说看,红了的感觉怎么样?”
步离没有回答,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发了很久的呆,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红了,想做什么?唱歌,跳舞,拍戏,还是继续做综艺?”
“唔,不想做什么。”池岭回答得很慢,酒精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
“我不明白。”步离抿唇。
看看别人,看看别的正常人,不红的想红,红了的,处心积虑想怎么维持热度,怎么抢占资源,怎么上位,巴不得长红不衰。可他呢?大好前途摆在他面前,他却说什么也不想做?所以归根结底,他只是想愚弄大众吗?
“我说过,我是设计师。”池岭蹙眉,“唱歌、跳舞、拍戏、做综艺,那都是明星做的事,与我无关。我需要地位、影响力、名流的认可、时尚圈的肯定,人气于我毫无用处,甚至某些低龄粉丝还会拖累我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那你干嘛要这么做?做这么多又为了什么?你……”步离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池岭的所作所为,当然更加无权评价。
“你还不懂?”池岭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重复,“我说了,我是设计师,不是明星,但我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等这一切结束,我会归回自己的生活,回到我应有的轨道,做我该做的事。但人气还在,粉丝也不会那么快散。我需要有人来接手我的人气,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那你有想过这是我需要的,是粉丝需要的吗?你把我当白痴,也把粉丝当白痴吗?
步离想问,最终没有问出口。
步离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那个傍晚,池岭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眺望窗外夕阳的余晖。
“我有我自己的步调,不会和任何人商量任何事,也没必要。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接受,你就走。”
他记得他这样说,冷漠、落寞,却又固执。
而当自己选择留下,他又说:“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也是,毕竟你是我的助理,是我钦定的公开暧昧对象,只要你在我身边,顺从地接受我的关怀和好意,甚至不需要你配合演出,你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助力。而我不可能对所有人都像对你一样,因为我选中的是你,你说是么?
原来是这个意思。当时步离不信,现在他信了。
忽然之间,所有匪夷所思的亲近都有了解释。
步离相信了,相信池岭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但总有一半深藏在他的真话背后,像个定时炸|弹,每每在你付出拳拳信任之时,毫不犹豫给出怀疑的一击,时至今日,他深有体会。
对池岭来说,自己就是个刚入学的小学生,总有一百个理由能拿来应付,总有一百个借口能拿来敷衍。或许也曾觉得歉疚,心底也还存着一份柔软,所以当自己察觉到不对劲向他询问的时候,他总能找到恰当的理由令自己信服,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他的行为,扭转他的固执。
这样的询问毫无意义,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是什么让他筑起层层心防,留有温情,却又拒绝温情?
步离觉得自己很奇怪,在这样一个明明应该生气的时候,心底油然而生的却是莫名其妙的探究欲。
池岭一点没看出步离的不对劲,还在侃侃而谈,“跟着我的人,我不会让他吃亏。你长得不差,有潜力,最重要的是你有趣,有梗,有营销点,这是我和谢馥希一致认可的事实。难得有现在这么高的热度,白白浪费掉,那太可惜了。难道你想便宜樊瞳?”
多么难得的机遇,多么诱人的条件,步离差点就信了,直到听到“樊瞳”两个字。
“所以没有我,你也会随便找一个人跟你炒cp?”
“不,是我看得顺眼的人。”池岭摇摇手指,“让我看得顺眼的人可不多。”
完全不像好话,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步离苦笑。
“不用谢。”池岭毫无自觉。
步离继续苦笑。
“当然,这对我也有好处,不必太感激。”池岭补充。
“啊,弗格……对,还是弗格。”池岭歪倒在沙发上,按住发烫的额头,“弗格不死心,想模仿我的手段,借我的热度把他们的人捧起来,那我就让他们死心。杀死一个节目最好的方法就是炒cp,不懂这句话没关系,你可以问一问谢馥希。”
好歹是在娱乐圈边缘打过滚的人,步离怎么会不懂。
有多少综艺因为贪恋热度,走捷径,炒cp,一味讨好粉丝,毁了初心,败坏了口碑,留下一地鸡毛,时过境迁,能想起来的只有毫无下限的卖腐骂名,而且不光综艺,连电视剧也是。
步离明白池岭的意思,弗格想要高大上,他就反着来,把自己包装成新晋流量,吸引大众的目光,营造一场粉圈狂欢,让人无暇思考节目原本想表达什么、究竟有何诉求,而以防弗格接下来的反击,索性将现有的热度一股脑导向cp,用心可见一斑。
但不得不说,很有效。
“那你呢?”步离问。
“我?”池岭笑了,“我不是弗格,需要用综艺来拉取国内受众的好感度。我的战场从来不是国内。只要弗格计划落空,我就赢了。”
“可是你已经赢了,早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