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
这京中,能被这样称呼的人可只有那一位。
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太傅,而今的丞相──连业。
走在连甄身后,江城垂眸思索。
他想起来了,三年前连相喜得幼子,可发妻却因而难产辞世。
巧合的是,那孩子被起名为“诚”,与自己的“城”字同音。
连家幼子连诚。
知道身分后,面前的姑娘是谁也就不用猜了。
名满京城的连家嫡长女,品貌出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教养极佳,每回闺秀们小聚后,从宫里出来教导礼仪的嬷嬷们总是一人难求。
她们说,连家大小姐仪态端庄,行走间莲步轻移,裙襬都不会晃动一下,端坐时更是腰背直挺,不论旁人说什么,都是含笑听着,轻声细语,从不与人大声争执。
那一举一动都规矩得很,从未有过失礼失仪之事,让同聚的闺秀们每每看了艳羡之余又自愧不如,宴毕只想赶紧回到家中闭门学规矩,就盼着也能有连大小姐那样优雅的仪表。
江城望着连甄,恍然大悟。
原来她就是那个连相的掌上明珠。
想到她连对着亲弟弟、甚至在马车内时也是容仪得当,对于京中那些盛赞,江城也不由得在心里深表赞同。
这姑娘确实当得起此美名。
他们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正院,一名威严的中年男子瞧见他俩进来后,露出和蔼的笑容,冲淡了面上的严肃之色。
“回来啦?”
连甄和连诚一起给连业请安。
“爹爹。”
连业点头,示意他们坐下谈话。
他将视线落在江城身上,上下打量了下:“爹听闻你晕过去了?可还好?”
不好再静默不语的江城上前回话:“回父亲的话,孩儿安好,让您担心了。”
连业呵呵笑了:“哟,还知道为父会担心,懂得宽慰人了啊?”
江城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但连相都特意问起他了,自己沉默着才是奇怪。
连甄取过丫鬟端来的茶,递给连业,笑着说:“诚哥儿出去一趟,懂事不少,都能自己做决定了。”
对这个话题连业显然相当有兴趣,好奇问道:“哦?此话怎讲?”
于是连甄把适才连诚与齐嬷嬷的对话说了一遍,引得连业啧啧称奇。
这回话有理有据,更重要的是没有因私情包庇齐嬷嬷,开始懂得怎么当个主子了。
连业听了连连点头:“不错,难怪你姐姐夸你。”
江城因不知三岁小儿听到夸赞该做何反应,只好将头垂得更低,闷闷地说了句:“没有的事。”
连业抚掌:“这孩子,还懂得谦虚了,哈哈哈!”
小孩该如何与自己父亲撒娇,江城没有这样的经验,便继续低着头,不说话。
说来虽弄懂了小童身分,但怎么变成“连诚”的,他还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真的是江城吗?还是说这个连诚才是原本的他?
而且……江城抚着胸口,没有气闷的感觉,呼吸也很顺畅,身子更是灵活轻盈,精神绝佳。
他鼻子嗅了嗅,身上干爽,没有带着药味,不需要穿上大氅也并不觉得冷。
这是以前的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父女两人虽在谈话,但仍是没有错过连诚的一举一动。
瞧见他摸着心口发呆,连业关心问道:“这是还不舒服吗?请个大夫来瞧瞧?”
江城醒神,摇头婉拒:“孩儿没事。”
连甄看到他的动作,猜想了下,觉得连诚应是在摸那块玉佩,于是不用江城自己转移话题,连甄就顺利把对话带得偏离了去。
“爹爹,静明大师给了诚哥儿一块玉佩,据诚哥儿所言,梁王世子也得了一块同样的。”
下人来回报连诚晕厥时,连业是知道梁王世子也在场的,但这玉佩的事倒是头一回听说。
江城不用人提醒,自己把玉拽了出来:“就是这个。”
连业打量了下,看不出玉上有其他端倪,就成色上来说倒是佳品。
“是块好玉。”他赞道。
既然是静明大师所赐,那戴着便是,连业嘱咐他好生收着。
见连诚乖巧地将玉塞入衣服里后,连业点头:“世子那边我递了拜帖,跟谢礼一起送到他们府上了,但为父想着这事还是亲自言谢比较妥当。”
连甄也觉得有理,若不是她身为未嫁的女儿身,单独见世子不便,也是想同梁王世子道谢的。
她笑言:“还是爹爹想得周全。”
江城闻言,心思微动。
连相要拜访梁王世子?
如果自己在这里,那么身为“世子”的那个自己呢?
是昏迷着?还是说原本应该在这儿的连诚,实际上正在使用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