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怔怔地看了看我,说:她走了?莫不是又回那个破烂火锅店去了?昨天我那帮探子好友说在解放碑渝香子火锅店看到她了,还做大堂经理。我吃惊不小:她又回去了?不是她自己离开那个火锅店到剧院唱台子的吗,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小姑看了看我,撇了撇嘴角,说:唉,想来她就不是吃这饭碗的料!毕竟她也不是咱江家遗骨,年纪轻轻就贪恋荣华,想成什么角儿!不经受点磨难就想凤栖梧桐,这梦做得也太香了!我愣了愣,总觉得小姑话里带话。
我也不好多问,只好作罢。她瞅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一番,说:韵儿,姑倒是觉得你挺行的,身段好,模样好,骨子里就有股艺术张力,演生演旦肯定都不会在话下!说实话,以前姑一直想栽培你,可你也知道,老太太最反对的就是这个,想当年你姑我都还是偷偷跑去跟骆扬学的招,所以我是从来敢想不敢说。现在老太太也走了,也没人反对了,不如你来跟小姑学戏吧,不会耽误了你的课程的。
我苦笑道:小姑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十几年没动刀动枪的了,哪还有那劈腿下拱的筋骨啊!我啊,就不做这痴梦了。想不到小姑却跟中了邪似的越说越起劲:我看行叻!为时不晚嘛,成功都是靠后天努力得来的,人家七老八十学戏的都还不嫌晚呢!没准儿啊,你还会是未来的川剧名角呢!你这样想帮骆扬,你自己倒是去替他唱啊。
我看了看她,算是明白了。说穿了,小姑到底还是想帮骆扬呢,还横竖不皱眉,假里假气地跟我说是想栽培我。于是我笑道:原来小姑是借花献佛,想将我赠予老相好啊。
小姑掂了我一后脑勺,嗔骂道:就你长着张贱嘴!你爱去不去,拉倒!以后莫后悔就是!其实就算小姑不这样说,我也已经有这个打算了。我说不出来对骆扬是持怎么样一种看法,也不知道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他需要我的帮助。如果连我都不帮他的话,就再也没人愿意帮他了。
小姑朝我挤眉弄眼,说:要不咱姑侄俩齐上阵,再唱他个《白蛇传》?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真……真的?你真的也愿意去给骆扬撑场子?
小姑笑笑,说:不都说戏子无义吗,不知道是哪个砍脑壳的流传下来的,咱们就破破谣,毁了这句鳖话,看看到底是戏子无义,还是世人无义!我兴奋得一塌糊涂:好!那咱俩台上见!回到学校,我调整好心态,开始新的生活。首先就是把支教活动的教案做好。邹哲轩很是体贴,他知道我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操劳不已,几乎一个人把教案给整得完美无瑕,只让我签个字就可以了。
有了文星湾这套公寓就是好,大大小小的会议都可以在这里展开,安静而且宽敞。焰子哥哥出去了,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大概是去了医院吧。自从晓风家庭遭到变故之后,他便跟着萎靡不振,成天寝食难安,一到了周末就巴不得可以使出□□术,一半跑到医院看望弟弟连华,一半跑到晓风的学校陪他。短短几天时间,他就消瘦了很多。
整完教案,邹哲轩一头扎到大红色皮沙发里,欢呼雀跃:终于给弄完了,真他妈爽啊!巨有成就感。我笑道:你倒是有成就感了,全是你一个人的心血,我什么都没做。
他看我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心想明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还是安慰我道:前段时间分发补助金的事全让你一个人操心去了,这次轮也轮到我了嘛,可不能一直苦了咱爱民护民的好支书啊!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少恶心我了!当初是我向小卢老师保证一定要弄好教案的,结果我啥都没做,我自己想想都郁闷!他便拿起教案,毕恭毕敬地递给我:谁说你啥都没做啦?接下来就是你的活了,麻烦你传递到小卢老师手里去吧!
这狡猾的大头轩,遇到这种跑腿的事就推给我了!我拿过教案就往门外跑去,突然又折回来对他说:对了,那个,前段时间碰到我姐了,她说把什么钱打回你账号上去了,说是三千块,让你查查。他吃了一惊,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她把那钱打回来了?那她是什么意思呀!哎你说她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她还看不上这三千块钱,嫌它少了?我他妈没用,没能奈,只能凑到这三千,她嫌少?
我对大头轩这样超常的反应感到极为吃惊,本来对他们之间的事情就够模糊的了,现在他这样一说,我就更是一头雾水了,于是我求知心切地问:大头轩!你是不是我兄弟?如果你是我兄弟,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给我姐钱?我听她说解决什么问题,她到底遇到什么问题了?啊?她是不是欠人家钱了啊?
面对我一连串的问题,大头轩也不想解释,只是一手抓着松针一样的头发,一手逮住一只抱枕,把它捏成一团,然后狠狠砸到沙发里,再弹到茶几上,把烟灰缸里的烟灰碰得四处飞扬,在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狂野舞蹈。
我追问道: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自己去问她!她是我姐,她从来不瞒我事儿!一旦瞒了,就说明是大事! 行了!
大头轩朝我吼道,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那钱他妈的的确不是什么干净钱,可她凭什么嫌它脏!我怔怔地看着大头轩,心里越来越不安。我想,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只能告诉妈妈了。然后,我便带上门,拿着教案朝小卢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我一路走一路想着大头轩稀奇古怪的话,不知不觉就来到小卢老师的办公室。我正要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里面好像有人说话。
我定睛一看,是小卢老师和焰子哥哥。我稍感吃惊,因为焰子哥哥现在不应该在医院或者晓风的学校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出于好奇,我便站在门外听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