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身着虞姬戏服的晓风并不是在台上唱那出《霸王别姬》,而是嘴咬一只翎角,双手扶着钢管跳着艳舞,待台下一阵欢呼之后,他便就地旋转,大概转了几十个一百八十度,他便步调踉跄地像喝醉酒似的倒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
几个大款模样的人凑上去,像剥洋葱一样,一件一件剥下晓风身上的戏服,而晓风也听之任之,没有半点不从。最后,晓风被他们脱得只剩下一条白色丁字裤,极其暴露地展示在众人眼前,那几个猥琐男人在他身上又啃又咬,寻欢作乐一番才肯作罢,把一张张红色钞票塞进他衣服里面。
我知道,就算现在我上去拉他,他也不会跟我走的。我只好走到后场的走廊上候着。大概等到十二点,晓风才下场,他简单地披了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西服,下面还是只穿了丁字裤,跟其他几个装扮差不多的男孩子一起走进来。看他的神态,应该很是疲劳,倦容满面。
他看到我,微微有些吃惊,把那几个同伴打发走,才操着手站在我面前,尖声尖气地说:又想来说教是吧,要说什么快点说,说完赶紧走人。我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晓风,你跟韵哥哥走好吗?咱们回去上学好吗?你不能再在这里混下去了啊!这样会毁了你的!他轻佻地看了我一眼,把脸别向一边,说:我靠自己的身体挣钱,这是我的本事,不像某些人,白长这么大了还靠家里人吃饭。
晓风的话里还带着孩子气,看来他的习性并没我想象中那样差,于是我极力规劝:你不是喜欢唱戏吗?那你跟我回去学戏好吗?你这算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崇尚艺术,上次我跟你分享你爷爷留下的杂记,你都很生气的吗?你是一个有原则性的孩子啊,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亵渎戏剧,穿着戏服在外面跳那种舞呢?
晓风看了看四周,好多人都望着我们。他拉着我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进来说话。晓风把我拉到一间化妆室里,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舞男的服饰,说不出来的奇怪,唤也唤不出名称来,输液管一样的橡胶绳、渔网一样的袜子、千奇百怪的内裤,让我看着就作呕。
还没等我看完,晓风就嗖的一声唾了我一口。我感到极度羞怒,没等我开口,他便厉声喝道:我呸!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骆扬的丑事!八九岁就学会跟男人上床通奸了,现在却装出一副卫道士的模样来跟我说教,你真他妈虚伪!
我被晓风的话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我又是愤怒又是羞辱,两颗泪花在眼里直打转。但我极力忍住内心的委屈,平和地说:晓风,你怎么骂我都可以,只要你答应跟我回去…… 装,你继续装!晓风狰狞得像一只小兽,我求你别演戏了好不好?你小时候在爷爷面前演,在骆扬面前演,在邱焰面前演,现在又在我面前演!你不累吗?你什么时候才肯揭下你脸上的面具?
够了!我愤怒地吼道,我若不是看在吴二爷厚爱于我,赠我杂记的份上,我才懒得来管你!你现在说也说够了,骂也骂够了,总该跟我回去了吧?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不就是喜欢邱焰吗,好啊,你跟我回去,我就把他让给你啊!你不是喜欢争强好胜吗,你来跟我抢啊!你窝在这里自甘堕落算什么!晓风不但不为所动,反而用仇视的眼光看着我,突然摔门而去,把我反锁在化妆间里面。
我在化妆间里面扯破了喉咙嘶喊,都没人给我开门。一阵恐慌涌上我的心头,外面明明有那么多人,他们为什么像听不见似的?
我想给小姑打电话,才发现电话也没带,可能是落在了剧院的化妆室里面。我在里面把嗓子都喊哑了,都没有人理我。我绝望地坐在墙角,晓风骂我的那些话又在耳畔响起,不禁一阵心酸,泪水哗地流下来。
哭累了,我便坐在化妆间里打盹。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撞开,外面一片漆黑,模糊中有两个黑影闪了进来,其中一人手持电筒,直射到我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另外一个拿了只黑黑的东西,还没等我来得及看清,我已经被人用东西套住脑袋,我像一只恐慌的小鹿,扯开喉咙叫嚷着,却猛地被人抽了一闷棍,就没知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把一盆水浇到我头上,我才逐渐苏醒过来。我只感觉一阵头疼,缓缓睁开眼睛,我被自己所处的情形吓懵了:我被人脱光衣服,只剩下一条底裤,像犯人一样给人用铁链死死捆住手脚,拴在一只木架上。我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是一房太平间一样幽静的房子,水泥地板,空无一物,就像一间空洞的仓库,又暗又潮,唯一的窗户也给人用木板钉住了,几缕光线通过木板缝隙倔强地钻进来。墙角放着一只电线凌乱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灯光。
给我泼水的是个长得一副痞子相的年轻男子,染得黄黄的刺猬头型,穿一袭黑色t恤、黑色皮革靴裤,戴着一只墨镜,整个人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胖墩墩的丑陋男人便是暴牙龙了。他见我醒来,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挤弄着一对难看的斗鸡眼,摸了摸额顶的地中海,阴阳怪气地说:小宝贝儿,你醒啦?我厌憎地看着他,紧闭着双唇不说话。
他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轻佻地说:你可知道,其实在爷眼里,你比那个晓风好看多了。他太妖娆,太风骚,这点爷不喜欢。爷喜欢像你一样刚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