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绿没有出去,翠英走后她又在桌边坐了下来,白皙的脸冷得如同极寒之地的玄冰,漆黑的眸子幽冷深邃,不可见底。
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那时的日子虽不富足,却尚能享有世间的恬淡温馨,也曾憧憬自己将来能遇着俊秀温柔的良人,与其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然而现实是这样的残酷,在她已向命运低头后,上天又给了一次无情的打击,令她最后的一丝维持骄傲、尊严的东西化为泡影。
她不懂,自己不过是对女工们的要求稍微严格了些,为何女工们就那样厌恶自己,一次次拿过去的不幸来攻击她,羞辱她。
人性可恶,世态凉薄,再不过如此!
下午,矿上的人来运口罩,采绿带上账本跟车一道去了。
因明天是给女工们发工钱的日子,要跟矿上那边结算,领银子。
结算需要矿主亲笔签名盖印,榴花走后这些事本来是交由代矿主周世远做的,只采绿到时,周世远进矿山去了。
采绿便只得去寻詹衡熠这个甩手掌柜。
詹衡熠是外行,日常事务有周世远代劳,他自是乐得清闲,每日来矿上多是闲坐喝茶,甚少有事劳烦到他。
听闻采绿是来结算的,詹衡熠大致浏览了一下账目,便提笔签名并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有劳大东家了。”采绿接过账本行个礼准备退出屋子。
詹衡熠抬手示意采绿不必客气,微笑道:“采绿姑娘打理作坊甚为辛苦,平日要多注意身子,千万别过于劳累。”
这话是他惯常与下属打交道时说的,并无他意。
只采绿今天受了气,眼下听见詹衡熠如的关怀之语,一时竟觉出些许暖意。
“多谢东家关心,我会注意的。”采绿望着俊朗温润、风度翩翩的男子,心中莫名涌上来一种异样的感觉。
詹衡熠面上仍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你是榴花妹子的义姐,而我素来又与榴花以兄妹相称,咱们都不算是外人,以后来往,采绿姑娘自不必如此生分。”
听着詹衡熠的话,采绿略迟疑了一下,优雅地欠欠身,然后直起身笑道:“采绿出身寒微,多谢东家不嫌弃,往后我便跟榴花妹妹一样,称呼你为詹大哥如何?”
“如此甚好!”詹衡熠含笑点头道。
“詹大哥,我先去账房那边了。”采绿并未打蛇随棍上,继续与詹衡熠套近乎,话一说话,就拿着账本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就在头转过去的瞬间,那如一湖春水般的眸子似乎被风拂过一般,不再平静。
到矿上的账房领过银子,采绿回去作坊里给女工们算工钱。
待所有女工的工钱算完,也就快到了下工的时辰。
在给女工们清点今日的口罩数目时,采绿情绪十分平静,上午的不快似乎不曾发生过。
女工们各自家去了,采绿锁好作坊的大门,跟着去村口准备回镇上。
达叔跟着榴花去了衡州,此后陶家有添置了一辆马车,除去接送采绿外,陶家其他人需要时人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