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冽的风,刀割似的往脸上招呼,吹得人面皮发紧,冷气从四面八方往身体里挤。
许知意出来的急,仍随手捞了件围脖,即便如此,还是冻得上下牙齿打架。
他们出了府邸,正对门停着的就是辆马车。
青山神色严肃的道,“姑娘,请上车。”
许知意拧眉看向他,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城门。”青山说,“公子丰在那里。”
许知意立刻紧张起来,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说道,“他要行刑?”
青山欲言又止,而后摇了摇头,说道,“姑娘去了,自然就知晓一切。”
马车一路疾驰。
窗外的吵闹声和脚步声都变得模糊遥远,车厢里安静到可以清楚听到她的心跳与呼吸。
许知意的手心不知何时起了冷汗,黏答答的,反应过来时,她胡乱在衣服上蹭了蹭。
她在猜测接下来会看到的画面,同时又忍不住产生怀疑。
陆廷野与司征尘合作,定然是以陆家人的安危作为条件。
事到如今,司征尘到底有没有法子救出来陆景丰?
许知意抱着忐忑的心情,度过了这煎熬的路途,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尚未完全收拾好心情。
青山催促的声音响起时,半晌她才应了声,缓慢推开车门。
许知意有些被吓到。
高大的城门上,挂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冷风吹动,他的身体也随之摇晃,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围观的人很多,竟然将宽广的城门前赌的水泄不通,不知谁起的头,群情激奋下,有人努力朝他丢臭鸡蛋烂菜叶。
青山低低的道,“是公子丰。”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许知意不解,“不应该是在大牢里面的吗?”
青山把自己所探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半下午的时候,他从大牢里面被运出来,然后就被挂在了城墙头上,奴才并没有听到有关任何要处决他的命令。”
“那这是做什么?”许知意深吸口气,冷风从喉咙直直的钻进了肺里,惹得她咳嗽起来。
周围嘈杂无比,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青山神色染上几分担忧,说道,“不知,兴许只是为了羞辱。”
“他还活着吗?”许知意指了指那个浑身是血的血人,不忍多看的低垂下视线。
青山点点头,“还活着,但是入股哟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不出两天就会冻死。”
“如果他们为了羞辱他,不会让他这么快就死掉。”许知意环顾了眼四周,注意力大多停留在高高的城墙上。
她看到城楼上立着一个男人,那人戴着白色的面具,只露出双空洞洞的眼睛,远远看去,宛如幽灵,在这样稀薄的光影之中,十足的骇人,她打了个寒颤,问青山,“那人是谁?”
“不知。”
“等下去查。”她收回视线,脑海中仍被那张面具所带来的恐惧感支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说道,“有办法把人救下来吗?”
“姑娘!”青山忍不住拔高声音,提醒她道,“这件事恐怕本就有人在放饵。“
她救陆心水一事,青山与青果都是知情的。
他将她拉到马车后,才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道,“五姑娘失踪一事,随着薛依娴被发现,定然是纸包不住火,早就露了馅儿,皇家的人肯定知道有人在想方设法的营救陆家人,极有可能已经盯上了我们,所以这个时候放出来本该处以死刑的陆景丰,本身就是件值得深思的事情啊。”
许知意将脸埋在手掌之中,久久没有说话。
她何尝不知是陷阱,可是……可是看到那样的陆景丰,谁能不心疼?不有所感触?
他原本是多么的风光,多么的嚣张,多么的贵气逼人?
如今呢?
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像只畜生一样被绳索捆绑着四肢,吊在城楼上,宛如将士们的战利品。
而那些原本这一辈子都没可能与他有交集的平民,叫嚣着趾高气扬的朝他吐口水羞辱他谩骂他。
许知意以前想不通,为什么世家大族已经站在富贵的顶尖,还要不择手段的争权夺利。
现在有所领悟。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要不是最强大的存在,那么随时都会被踢下来,成为人人可宰割的羔羊。
覆巢之下无完卵,陆家这座大楼倒了,陆家之前所庇护的人,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许知意沉默了许久,才掀开窗帘。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看热闹的群众散去,但城墙上挂着的陆景丰,依然被风吹的轻晃。
她看的眼睛发酸,对青山道,“记住我让你查的那个人,另外,给司征尘送信儿,催他想办法救陆景丰。”
“好。”
“回府吧。”许知意疲惫的叮嘱道,“这件事务必保密,不要告诉阿芷。”
“不会的。只要阿芷姑娘白天老实的待着,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青山说道。
城楼上的灯笼,依次被点亮,越是临近春节,气温越是逼人的寒凉。
那辆马车混在浩荡的人群之中,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消失在拐角处。
席苍收回视线,漫步下了城楼,他避开人群,来到一间小屋,说道,“她过来了。”
“上钩了?”
“应是。”
司宇珩将炭火丢进炉子里,说道,“若是陆心水不在她手上呢?或者说,陆心水已经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