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春又惊又叹,“你怎么知道?”
事后她派人打听,才得知寿安堂那只猫是阮林絮故意抱出来的,彼时老太太正在午睡,阮林絮常带它出来晒太阳。
否则,一个大字不识的畜生,怎能准确摸进阮林红的卧室?
阮林絮这般作为,自然是为了挑拨自己跟二房的关系,坐收渔利,只是她却想不到阮林春半点情面不讲,反而将计就计祸水东引——阮林红更是个小白眼狼,只会口头道谢,倒是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呀!
想到原女主背地如何气苦,阮林春不禁露出点浅淡笑意。她这样嘴角微翘,两眼放光的时候,倒平添了几许俏皮可爱。
程栩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听起来,你的家庭关系相当复杂。”
阮林春对他的敏感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位世子爷终日卧床,对人对事却似乎有种敏锐的知觉,不晓得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潜移默化的缘故——当真有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架势。
阮林春忽然想起程家的家谱也不简单,平国公程彦虽承袭爵位,可如今那位老国公夫人并非其生母,而是继母。这位继母还是另外有子息的,听说早已成家,也育有儿女,怎的程栩病这些时,都未见他们来拜访过呢?
好歹也好奇一下她这位未过门的新娘子吧。
阮林春心中嘀咕,但出于理智,并未开口询问。这会子她仍是外人,若口不择言打听程家家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越俎代庖,打算把国公府变成自己的天下呢。
阮林春只是尽好医者的本职,耐心将病人周身按捏了一遍,方才松开手,微微喘着气道:“其实,若用金针刺穴的办法疏通经络,效果会更为显著。”
程栩出言,“那你为何不用?”
阮林春无语,她不就是个半吊子么?一开始就说明了。按摩按摩筋骨尚可,可针刺穴道,一不留神当心扎成中风——她还没那个胆量。
程栩怼道,“不会可以学,熟能生巧。”
阮林春:……
说得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种事需要练习的好么!
忍不住怀疑地看着他,“你肯让我试针?”
程栩微微抬起眼皮,“你不敢?”
好啊,这小子居然还懂激将,可阮林春……还真的被激中了!
她最受不了别人对她能力上的质疑,不就是扎几针么,容嬷嬷都会,凭什么她不能?大不了,把程栩想象成紫薇就行了。
忽然想起这位世子爷和黄花大闺女一样怕羞,按摩还能隔着衣裳,施针却非得脱得光溜溜的不可——这时候他倒不顾忌了?
阮林春没有明说,而是用眼色询问他这句话。
程栩踌躇了一下,“是你的话无妨,咱俩……毕竟是夫妻。”
好耶,得到未来饭票的认可,阮林春可谓心花怒放。没有感情无所谓,有名分就够了。
她兴冲冲地正要离去,程栩忽然闻到她身上有股清郁的甜香,下意识舔了舔唇角,“你中午吃的什么?”
“桂花糯米藕。”阮林春老实答道,看对面一脸纠结,想起程栩病了这些年,饮食处处忌口,难得吃一回好的,便宽宏大量的道:“下回我带些给你,自己做的,甜而不腻,可好吃了。”
程栩嗯了声,心里大概是欢喜的,但碍于矜持不好表露出来。
阮林春叹道:“可惜了那个瓷盏,拿来盛藕正好,如今又得另找一套配它的餐具了。”
程栩默然无言,直到阮林春离去后,才摇铃唤人。
李管事等候已久——其实阮二姑娘回回过来他都在暗中观察,倒不是怕阮林春对世子不利,而是……二人毕竟都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倘不能发乎情止乎礼,做出有伤风化的事就不好了。
况且,少爷的身子骨也的确禁不起折腾。
李管事脑中胡思乱想,面上却是八风不动,“世子有何吩咐?”
程栩想了想,“去找瓷器行的高老板,问问他,上回我订的那套青瓷可还有多的?”
李管事福至心灵明白过来,“想是要送给阮姑娘?”
程栩面上泛出些赤色,又怕被人发现,只面朝着墙壁冷漠道:“你去办就是了。”
李叔知自家小爷面嫩,不敢继续打趣,答应着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程栩方小心翼翼地坐直身子,试探着将只着布袜的脚放到地上,据阮林春所说,除了按时服用汤药和按摩调理,他自个儿也要多加练习。
但,他又怎好让外人瞧见自己蹒跚笨拙的丑态?就算面上不曾显露,心里却难免嘲笑他是个瘫子。
阮林春清楚他的顾虑,从不当面强迫他,只是按时过来应卯。
这却让程栩心里升起一丝羞愧,她那样替他着想,他又怎能负人之托?趁着四下安静,程栩便决定鼓起勇气试一试。
现实却并非他设想的那样可怕,足下虽是一团软肉,却并非毫无意识,反而有些微微的痛感——是木屐硌得发硬。
程栩又惊又喜,顾不得换鞋,只用手扶着床栏,尝试在桌边走了两步。虽然很快就因气力不支而倒下,但这对他毕竟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想起阮林春那素来乐观的模样,从不为他感到可怜,而是和常人一般对他言笑晏晏,程栩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点被她所打动。
他相信,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怀着这般美好希冀,程栩难得忘我,以一种金鸡独立的架势坚实地站立着。
然后下一刻,他便看到门外李管事诧异的目光——李管事方才落下一张票据,返回想捡,谁知,就撞上了。
缓解尴尬的最好办法是打破沉默,李管事忙摆手道:“您继续,您继续。”
程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