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显然这些都是场面话,看阮志胤头也不回的模样,便知他对程栩绝对放心——若连他都不能保证,这世上该再无真爱可言了。
阮林春看着大哥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风尘中,方才携着程栩的手转身,“咱们回去吧。”
正要进屋安慰崔氏,却看到许怡人躲在一棵白杨树下,眼红红的像只兔子。
阮林春没想到她竟会过来,就算两人已暗生情愫,可军纪严明,再回来得是半年后了——这段感情能禁得起时间的考验吗?说不定那时许怡人已定了人家。
至于阮志胤当然是大可放心的,不是她看不起自家哥哥,可凭他那副胆怯怕羞又笨嘴拙舌的模样,除非撞大运,否则,脱单比登天还难。
于是走到许怡人跟前,叹息道:“既然过来,怎么不出面见一见呢?”
说不定阮志胤一时激动就当场提亲了,这是很有可能的。
许怡人呜呜说道:“我也想啊,可是,人家腿蹲麻了!”现在她动一下都疼。
阮林春:……
生活果真是一出喜剧。
第63章 .画眉 轻匀胭脂,淡扫蛾眉
许怡人在阮林春的安慰下, 又喝了碗甜汤,吃了两个热腾腾的糖包,心情这才恢复过来——少年不识愁滋味, 何况她跟阮志胤交往不算太深,就算彼此有意, 也还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令她痛惜的是阮志胤一句也没问起过她,方才几人的谈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本来想蹦出来给个惊喜, 谁知阮志胤却对她这样无视,许怡人便赌气藏身于那棵白杨树下。
结果脚忽然抽筋,想送行都送不了, 倒让自己吃了好一番苦头。
阮林春:……
小姑娘的心思真是敏感又多疑,这便是情窦初开的滋味么?她自己倒是从未体会过, 大概是她太善于体谅了,哪怕程栩一开始对她的态度不怎么客气,她也没放在心上——这么想想倒是自己亏了呢。
应该让他好好哄哄才是。
可惜已经嫁为人妇, 连撒娇都没了由头, 阮林春叹道:“这是你自己多心的缘故,我哥哥可没这样想。”
方才虽在说话,可阮志胤频频朝树后张望,阮林春皆看在眼里, 但,她大哥生就一副又薄又嫩的脸皮,别人不取笑他就算不错了,他又怎好意思主动提起?
说不定他还以为许怡人不肯见他,自个儿在路上难过呢。
“真的么?”许怡人咯咯笑道,想起阮志胤那样大的个子, 却弯腰驼背垂头丧气的模样,心情不禁大好——见不见面其实没什么要紧,只要知道阮志胤心里有她,这便够了。
说完就开始揽镜自照,准备好好保养这副面容,等阮志胤回来时,见到的便是与记忆中分毫无差的自己的脸。
又央求地拉着阮林春的手,“姐姐,告诉你,你是怎么护理肌肤的?”
阮林春笑她找错对象,“问我?还不如去求菩萨的好。”
“怎么会呢?瞧瞧你,去年刚进城的时候还是黯淡无光,今年就变得白里透红,跟换了一身皮子似的,我瞧着,比起重华宫那位也不差什么。”许怡人诚恳的道。
阮林春用尖尖食指戳了戳她脑门,虽然知晓她言过其实,有夸张的成分,但许怡人的马匹还真拍到了点子上。
事实上,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了很大的变化,肌肤是一方面,天生的底子摆在那里,少晒太阳自然就慢慢变白了;神奇的是连鼻梁边上那几颗米粒大小的雀斑也都淡到几乎没有,连影子都看不见——这总不是她错觉,何况,这个时代还没生产出具有超强遮瑕力的粉底。
难道斑还能自然淡去的?阮林春对美容不甚了解,她所知晓的不过是那些家喻户晓的窍门,譬如敷鸡蛋清拍黄瓜片之类——学生时代的女孩子们几乎人人津津乐道。
不管有没有用,她姑且传授给许怡人再说,总比胡乱用些铅粉水银来养颜的好。
事实上,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也用不着急于保养,“却嫌脂粉污颜色”,素面朝天都足以倾倒众生了。
许怡人得了这些诀窍,兴兴头头地回家,准备让丫头多买些鸡蛋和黄瓜,用不完还能拿来吃,一举两得。
阮林春着意安慰了崔氏一阵,见她并不十分为儿子的远行伤感,这才放心驱车前往城中铺子里。
她之前交代王掌柜的任务,如今已有了结果——原来那三色牡丹还真能繁殖,虽然成活率不高,可好歹留下了一线希望的火种。
王掌柜高高兴兴指给她看,“夫人您看,那便是育出的新种。”
彼时已有西洋制造的玻璃,但因贸易不便,价钱甚是昂贵。而王掌柜这么一个扣扣搜搜的老人儿,居然肯花重金订做一套玻璃展柜,可见他对这项成果的重视。
虽然花色不及母株那样鲜艳夺目,子代里甚至还有不少单色或二色的次品,但,总之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尤为难得的其中一盆子株与母体几乎一模一样,同样为红白紫三色交间,几乎达到可以乱真的地步,唯独细看之下才能辨出稍稍不同:里头那几片白色的花瓣并不十分纯粹,带点浅浅鹅黄,阳光之下犹为明显。
但除开这些,依旧是一盆美丽非凡的花。
阮林春很满意,“把这盆花包起来,改日我要送去宫中。”
名花配美人,这样雍容的牡丹,自然也只有一国之母才承担得起。何况程皇后平日照拂她颇多,阮林春不是不念旧的人。
王掌柜答应着,虽然惋惜不能卖钱,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了这项技术,还怕日后不能财源滚滚么?
而店里挣得越多,他所分得的收益也就越多——这样看,还是世子夫人大方,哪像从前的阮三小姐,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恨不得将天下便宜都占尽。
阮林春并不知她三言两语挑起了一位打工人的打工魂,她自己信奉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是对店里生意有用的措施,她基本不会干涉——之所以频繁往外跑,纯粹是为了躲避那位好管闲事的张二夫人。
七月流火,暑气渐散,转眼已入秋了。张二夫人虽然之前在她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如今偏又故技重施,撺掇她来主持府里的中秋家宴。
“这本是冢妇的职责,侄媳妇何必过谦又百般推诿?趁这个机会,正好与京中诸世家走动,结识结识众位族亲,也好让她们知道,咱府里娶了位多么能干的儿媳妇!”张二夫人善于辞令,不过模样十分真诚,仿佛她一片赤胆忠肝都在为阮林春着想,没有半点私心。
这样的人,若不是菩萨,就是个罗刹——看面相张二夫人就属于后一种。
而她也绝对没安好心,阖族家宴是何等大事,办好了当然风光无限,可若出了半点差池,阮林春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了——张二夫人熟悉府中人事,跟买办的交情也极好,想做点手脚还不容易么?
阮林春当然不肯接这烫手山芋,微笑道:“这是婶娘的意思,还是祖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