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阮行止对白锦儿尚念着旧情,大概也是知道迎回崔氏无望,白锦儿又曲意逢迎着,如今反倒有爱火重炽之相。如今身份已经大白,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暗度陈仓,一封休书是必要的。
阮林春坐在镜前,用一把乌木梳慢慢梳着青丝,随口道:“爹打发他用了多少银子?”
“二十两,”画墨轻声道,“说是他不肯,便拉他去见官,赵猎户这才同意的。”
“爹也是越来越小气了。”阮林絮叹道。
只肯出二十两银子,就害得赵喜平家破人亡,否则便抓他去牢中——这样威逼利诱,赵喜平能甘心才怪呢。
好歹大方点呀!
阮林絮心中一动,渐渐有了主意,“你托人送个口信去城隍庙,告诉那赵喜平,有个法子能令他挽回损失。”
画墨惊道:“小姐想补偿他?”
“当然不是我,”阮林絮微笑摇头,望着镜中慧黠生姿面容,“他白养了谁十几年,就该谁来付这笔账,如今那位可是国公府的少奶奶呢,家财万贯,还怕出不起一点赡养费?”
阮林春若不肯,那就只管看笑话好了,她倒想瞧瞧,国公府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城里的生意有条不紊、稳中有升,看似是大可放心的,可毕竟是刚刚接手,百废待兴,阮林春也怕底下人偷奸耍滑,宁可自己多辛苦些,时时盯着。
这也让她在面对程栩的时候稍稍有点抱歉,原本该是蜜月阶段的温馨时光,可她却将大半心思用在铺子里,少跟程栩相处——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渣男,程栩则是被冷落在家的深闺怨妇。
当然程栩的个性是不会说什么的,只是看对面飞快地扒着饭菜,冷不防来了句,“慢点吃,小心噎着。”
他不说还好,一说,阮林春还真噎着了,急忙让紫云倒茶来。
程栩满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阮林春:……
她也没说是故意啊,要不要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杯清茶下肚,阮林春胃里总算舒服了点,紫云适时的道:“看小姐脸色不好,今天不如在家歇一歇吧,您若不放心,奴婢可以代您去铺子里。”
阮林春不禁怀疑起这丫头究竟收了姑爷多少银子,敢说这样昧良心的话?她脸色明明健康又红润,哪里像生病了?
可再看对面程栩一脸的渴盼与激动,阮林春那句话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能默默点头。
程栩顿时欢喜起来,吩咐紫云,“再加碗饭。”
阮林春:……我看你是想把我给撑死。
不管怎么说,总算又进入和乐融融的夫妻相处时间,两人正相敬如宾地用着膳,李管事匆匆进来了,“外头有个姓赵的男人,说是来跟少夫人讨债。”
程栩眼珠子立刻瞪圆了,什么债,情债?
阮林春大呼冤枉,她从不拈花惹草,哪来的情债?更不曾到赌坊去借高利贷的款子,这人一定是骗钱的。
于是吩咐李管事,“不必管他什么来历,扔出去便是。”
李管事答应着,把赵大赵二两兄弟也捎带上。
赵喜平眼看来人去而复返,忙昂首挺胸,准备进去大嘬一顿——他这几天住在破庙,虽还没沦落到要饭,可是也差不多了。
堂堂国公府,当然是不会缺少山珍海昧的,没准还能尝尝那鼎鼎有名的宫廷玉液酒。
赵喜平舔着嘴唇,准备等来人一声令下便放开肚量胡吃海塞,谁知李管事懒得睬他,只横眉竖目吩咐那两个铁塔般的汉子,“把他从围墙扔出去。”
赵大木讷,赵二稍稍机灵些,“扔活的还是扔死的,还是半死不活的?”
赵喜平:……大家都姓赵,要不要这么狠呐!
第61章 .饕餮 我滴娘也!这怕是个饕餮转世吧?……
李管事到底还是让那两兄弟“轻轻”将赵喜平从围墙放了下来——在他们看来力道微乎其微, 可是对赵喜平而言,这种自由落地不亚于切肤之痛。
幸而他平素打猎为生,体格健壮, 哪怕遭受这般对待,也只是尾椎骨那儿隐隐作痛, 余外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处。
狠狠地咒骂了狠心的养女一回,赵喜平方才扶着屁股一瘸一拐地离去。
李管事回去复命,就看到世子爷捧着少夫人惯用的那只彩釉青花碗, 正在吃少夫人碗里的剩饭,模样着实可怜——不至于吧,他们国公府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
看着李管事一脸三观颠覆, 阮林春只好边揉肚子便跟他解释,“不是, 是我自己吃不太下。”
她胃口再好,也禁不起程栩这种填鸭式的喂法——瞧瞧,堆得都有小山高了, 被她消灭了一小半, 剩下的依然看着骇人。
自作孽,不可活。吃不完的,当然还得始作俑者自己来解决。
李管事为自家少爷掬一把同情泪,程家一向信奉食不过量睡不过钟, 连老太太每餐也只吃七八分饱,少爷自幼是这么教养的,加之体有疾,脾胃也比常人弱些,再可口的饭菜,吃下去也味同嚼蜡吧?
难怪世子的模样比吞毒-药好不了多少。
李管事凭他一贯的忠心, 自觉有义务替自己主子分忧,忙上前打算接下,“少爷,我不怕撑,让我来吧。”
程栩却紧紧搂着碗筷,提防般看着他,“不行。”
这可是少夫人的残羹,入了旁人的口,不就和间接接吻一样么?想想便无法容忍。
程栩依旧慢吞吞地嚼着饭,“与其给你,还不如倒掉喂狗。”
李管事:……所以您是将自己比作狗?
哎,自从成婚之后,少爷真是越来越卑微了,可见婚姻是女人的仙宫,却是男人的坟墓——还不如像他这样一辈子单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