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小说中的惯例,这时候就该顺势冷战几天,之后才来个意外遇险什么的,两人彼此剖白,互相表露心迹,再借机重归于好。
阮林春等不了那么久,而且她也不想出现什么意外来考验他们的爱情,反正她就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情书情信她不会,耍赖却是最擅长的。
于是在程栩即将动身的刹那,阮林春伸足将他绊倒,又掩面拽住他的衣袖。
程栩摔了个大马趴,“……”
回头发现是阮林春作怪,本想出言训斥,可想到她是有身子的人,恐怕受不了刺激,只得硬生生咽下。
因阮林春死拉着他不放,程栩又不好将其推开,唯有冷冷道:“放开!”
阮林春怯怯地垂下衣袖,再望向他时,一张素白芙蓉面上已满是斑驳泪痕,本来是打算秀一秀演技的,可想到如今的艰难处境,侯府去不得,若再回崔氏那里,崔氏又怎能安心?可若是程栩从此疏离了她,她在这府中茕茕孑立,又该如何熬过去?
生下来是男孩倒罢,好歹衔了一份指望,可若是女孩,岂非会落得跟方氏一样的境地?
阮林春越想越悲催,不由得肝肠寸断痛哭流涕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恐怕得了孕期忧郁症。
程栩被她弄得手足无措,明明是她有错在先,怎么好像自己才是欺负人的那个?
现在该如何是好?程栩原本聪明的脑瓜也成了一团乱麻,想不出半点主意,他只知道,若任由阮林春这么闹下去,迟早得把外人引来,还是先堵上她的嘴吧?
程栩于是笨拙的上前——当然没有取胶布——而是先用十指抵着她的下颌,继而将两片冰凉的唇贴了上去。
这种霸道总裁式的吻法果然止住了小娇妻的眼泪。阮林春也不哭了,反手抱住他的腰,两人便滚到了榻上。
她在用行动表达她对程栩的心意,“我不知我对你的感情究竟如何,我只知道,若是旁人碰我一根手指头,我都会觉得恶心,唯独你是不一样的,即便任你予取予求,我亦甘之如饴。”
彼时她衣衫凌乱,双目含泪,红唇微肿,俨然一副任君采撷姿态,说不出的妖姿丽色——然而她的神情却是一片赤纯。
程栩只觉心跳如擂鼓,险险将她按倒在窗边,亏得他记得大夫临走前的交代,及时抽身远离,免得擦枪走火,“明知自己的身子不适合行房,就不要做出这副姿态。”
这回却非故作冷漠,而是真心关切了。
阮林春睁着一双无辜小鹿眼,“我没想行房啊,就是抱一抱你,你以为能怎么?”
程栩:……好吧,看来是他自作多情。
亏得这番颠倒,两人总算握手言和,重新更衣理衫之后,阮林春感觉自己对男人有了新的认识——今后她应该能更好地处理夫妻关系了。
于是惬意地勾着程栩脖子,趁前三个月不能行周公之礼,正可以好好撩拨他:好比妖女挑逗修行有为的高僧,有种别样乐趣。
程栩虽然心里觉得阮林春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却也只好听之任之,从前怎么没发现妻子这样恶趣味?
但比起一本正经相处,这种模式未尝不是新的体验,程栩于是任由脖颈上挂着一只树袋熊,自个儿且到一旁的书案上备课去,他如今当了老师,再不比从前闲散,为六皇子布置的功课,他自己也须事先研读数遍,方能保证熟极而流,授课中不出乱子。
阮林春忽然想到,她有身孕的消息,是否该禀报程皇后一句?毕竟她对国公府的子嗣这样关切。
但,若皇后知道了,全京城恐怕也知道了,这似乎算不上好事,还有张二夫人……之前阮林春借她的手想要避孕,可如今怀上了,张二夫人对她而言就成了不利因素。
没有充足的证据,她也不可能轻易扳倒这位婶娘,倘若张二夫人恼羞成怒,另施暗算呢?
阮林春惴惴问道:“我有身孕的消息,要不要先瞒着府里?”
程栩闲散地提笔研墨,“为什么要瞒?那药粉是她下的,她理应知道你怀不了孩子。”
阮林春困惑了,“但你不是说那柿子蒂没用么?”
“谁说没用?”程栩轻轻挑眉,“只要婶娘相信它有用就够了。”
未及,阮林春有孕的消息果然传遍府里,不但程夫人亲自过来探视,张老太太和张二夫人也都送了贺礼过来,而据下人回报的消息,张二夫人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倒笑得舒心极了。
程二老爷被缝衣针在手背戳了个大口子,这会子仍疼得钻心,正没好气呢,谁知就看张氏笑得跟个狐狸似的,“侄媳妇有了身子,可知你那法子根本没用,你还笑得这样,真是!”
程二老爷无奈摇头,觉得妻子大概是急怒攻心,已经气傻了。
张氏却狡黠的一笑,“谁告诉你没用?”
程二老爷怔住,“但,那丫头分明诊出了喜脉。”
“喜脉也可能造假,老爷,你忘了枫儿领回来那扬州贱婢不成?”张二夫人对她下的药粉分量还是很有信心的,柿子蒂避孕也是历代流传的古方,根本不可能出错,唯一的解释,便是阮林春根本不曾有孕,而是与大夫串通演了一场戏,好骗得府里人空欢喜罢了。
说不定她就是从莺莺那里得到的灵感,眼看一个贱婢怀孕后都被人众星拱月般伺候着,她这位正房夫人焉能不艳羡?就是这孩子最终生不下来,好歹能享有大几个月的风光,说不定还能栽赃陷害二房一把——就好像莺莺陷害方氏那样。
程二老爷觉得夫人真是想象力丰富,“这怎么可能?那贱婢的把戏刚被拆穿,大房又怎可能明知故犯?”
就不怕别人起疑心吗?
“老爷你就不懂了,这正是那丫头的高明之处,”张二夫人侃侃道,“都知道有前车之鉴,没人敢步那贱婢的后尘,侄媳妇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故布疑阵,没人料到她会如此大胆,她的处境反而更加安全,譬如你我,难道能贸然去大房指认,说她没怀上程家骨血么?”
张二夫人自认洞察人心,阮林春这种小儿科把戏,当然瞒不过她——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这蹄子活该聪明反被聪明误。
程二老爷对妻子的眼力还是信服的,忙道:“既如此,你还不快点告诉老夫人?”
张二夫人冷哂道:“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且让她得意几天吧!”
阮林春到底是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纵然求子心切也是情有可原,顶多禁足几天就完事了;倒不如顺水推舟,让阮林春将这件事越吵越大,众人的情绪达到顶点,到时候十月怀胎,孩子却生不下来,那才有好戏看呢!她若是敢栽赃陷害,或是从别处抱个孩子来鱼目混珠,张二夫人正可以充当正义之师,一举揭穿这蹄子的诡计,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走着瞧吧,她就不信了,阮林春那空空如也的肚子,还真能生出个白白胖胖的儿孙来。
许是因为张二夫人的善解人意,阮林春这段时日养胎也异常安静,并未如她想象那般闹出什么风波,至于厨房负责膳房的那几个,阮林春让紫云留心注意,发现连那种药粉也停了——可能张二夫人已觉得无甚必要。
现在看来张二夫人已放下警惕,可阮林春还是留了个心眼,正好她最近脾胃不调,口味也驳杂得很,时而想吃酸的时而想吃辣的,索性便让程栩跟二老请示,另外在这院里辟出一道小厨房,单独做她的饭食,如此她吃得安心,也免得搅扰旁人的正常作息。
些须小事,程家二老自然应允,张二夫人更不会有异议了——她看着反而暗暗好笑,这阮林春做戏做得太过逼真,明明没怀上身孕,却装出害喜的模样,把府里的傻瓜哄得团团转,活该大房遭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