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危楼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一样,视角一直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
他看着女子一个人背着双腿残疾的男人离开村庄,进入山林。为了防备妖魔,他们藏身于山洞中,轻易不敢露面。女子学会了狩猎、捕鱼,帮助男人进山采药。男人每天的日常则是炼药,发脾气,炼药,再发脾气,如此而已。
画面切换越来越快,再一次切换过后。
“啊——”
晏危楼的意识“附身”在女子身上,首先听见的就是女子刺耳的尖叫。这具身体正在飞速下坠,两侧是扑面而来的狂风与陡峭高耸的山崖。
通过女子的双眼,晏危楼看见她手中还抓着一枚雪白剔透的灵果,这果子名为生元果,是之前的幻境中,男人心心念念可以助他双腿恢复的灵药。
随即,这具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血肉、筋骨、内脏,尽数软成了一滩烂泥,只有痛苦而艰难的喘息声一声又一声响起,像是溺水之人正在发出挣扎。
就在这具身体的生机即将彻底流逝之时,那原本已经不动的心脏突然又“砰砰砰”跳动起来,汩汩血液自心脏中流出。不多时,她又活了过来。
“我没死……”女子从地上爬起,惊喜又茫然呢喃一声,便匆匆握着手上的生元果,跌跌撞撞往山洞跑。
她回到山洞,献宝般将手中的生元果捧到男人面前:“夫君,你看这是什么?”
柔软兽皮铺成的床榻上,瘫坐的男人一下子直起了身体:“太好了!”
晏危楼通过女子的视角看见了他欣喜若狂的眼神,紧接着视线一黑,这具身体的主人便晕了过去。
画面再度转换的时候,晏危楼的意识又“附身”在了男人身上,这时他双脚稳稳站在地上,显然已经恢复健全。
面前是一方巨大的丹炉,面积比原先的还要大上好几倍,森森火焰在其中燃烧,山洞中因此变得燥热。
“夫君……”旁边传出女人痛苦的质问声,她双手双脚被绑,扬起脸来露出半边天仙半边修罗的面孔,“为何要如此待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天生一半妖魔血脉,又生的如此丑陋不堪,这就是你最大的错。”
男人冷冷地回应了一句,便毫不留情将女人抓起:“若不是为了生元果,我怎么可能忍你这么久?”
“认识之初我便知晓你血脉有异,前段时间才发现居然是妖魔之后……”他声音狂喜,专注狂热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我的抑魔丹始终不够完美,正是缺了最关键的一味药啊!”
“不,夫君,不要——”
在女人惊恐而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一把将其推入了熊熊燃烧的丹炉中。
轰!火光大盛。汹涌的火焰似乎吞噬了一切,充斥了整片空间。
四周景象大变。
原本黑漆漆的山洞变成了一间华丽的寝殿,幽香浮动间,晏危楼感觉这具身体重重摔在柔软的床榻上,一道柔软的身体同时贴了上来。
“夫君……”
伴随着一道如泣如诉的声音,女人柔软的上半身像蛇一样缠了上来。
她身躯曼妙,只裹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红纱,美丽的脸上毫无瑕疵,眼神温柔缠绵。一双光滑细腻的双臂自纱衣伸出,缠上了他的脖颈,红唇在他耳边轻轻吐了一口气。
“……妾身念你甚久了呢。”
“咔嚓!”
下一刻,她伸出的双臂被人一把捏碎,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晏危楼不知何时站起,心念一动间便从那个男人的虚假身份中脱离,恢复了自己的本样貌,双手像是一对铁箍一样牢牢扣在女子手臂处。
女子美丽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愈发我见犹怜:“夫君当真是好狠的心肠啊!”
……她实在有一张极美极娇弱的面孔,便是女子看了都会心软。配合那惹人心痛的凄惨往事,很少有人能够丝毫不动心,不起一丝怜惜之意。
而但凡稍有心软,便会被她捕捉到心灵漏洞,趁机摄取心神,为所欲为。
面前的少年却是无动于衷,只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居高临下漠然俯视着她,随即双手重重向前一推。
女子的身体被一股巨力直接掀飞出去。
嗡……
四周的幻象被晏危楼突然爆发的强大精神力生生扭曲,华丽的宫殿转眼变成灰扑扑的山洞,一只燃烧着火焰的巨大丹炉出现在女子飞过去的轨迹上。
她整个人重重落入了丹炉中。
晏危楼的身影如瞬移般出现,伸手将丹炉合上,也将女子凄厉的声音隔绝。
·
小院中,铺天盖地的雾气突然散去。
女子从精神世界中退出,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尖叫一声,警惕地向后退出一大截,不可思议地望着稳稳坐在石桌前的少年。
“你!你斩灭了我一道妖魂?!”
“无聊老套的三流剧本……”晏危楼抬眼看向她,语气有些失望,“精神意志如此弱小,还敢将我拉入你的精神世界中凭意志交锋……”
少年唇角蓦然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带着关怀智障的怜爱语气:“真不知是该说你自视甚高呢,还是自视甚高呢?”
精神世界中的交锋异常危险。
刚才发生的一切幻象都是在女子的精神世界中,也便是她的主场。因此她便可肆意在其中编织剧本,而晏危楼则亲自体验了一番。
一旦他在这过程中产生丝毫情绪,同情,怜惜,愤怒,憎恨,甚至是某些欲望……都会立刻被女子洞察到精神上的破绽和漏洞,从而予以进一步的针对,最终一步一步将他的精神意志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