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叶知秋又道:“他果然是病的不轻!”
声还还落。
熟悉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屋门外。
叶知秋不自觉的压低了呼吸,拽紧了手里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其揉碎。
“知秋……”谢玹喑哑而虚弱的嗓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难掩忧虑地问:“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叶知秋的确吓得不轻。
倒不是因为他所谓的“真正的自己”,而是在寒冷冰窟里抱着顽石想要将其暖化的人,忽然被从天而降的烈焰包围,本能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不敢轻易地接受上天的馈赠。
她早已明白,镜花水月再美也是一场空,海市蜃楼引人入胜却是夺命关。
谢玹低眸看着眼前的些许缝隙,额头抵在雕花门上,低声说:“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我,这世上没人会喜欢、我也不喜欢……”
两人其实离得很近,可以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只是中间隔着一道门,叶知秋才勉强能平稳些许心绪,不至于完全失态。
她听见谢玹嗓音低哑地说:“你别怕我。”
那声音轻的如同在自言自语一般,语气如盟誓一般认真,“我会把怪物关起来的,我以后都做你喜欢的那个谢玹……你别怕我……”
叶知秋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揪得生疼,疼得头重脚轻站都站不住。
她背靠着房门一点点滑坐在地上,颤声道:“我不怕你……”
叶知秋觉得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有些词不达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格外漂亮而精准的说辞来,只好翻来覆去地说,“我不是怕你,谢玹,我是……”怕我自己又自作多情,误人误己。
她咬了咬唇,尝到了些许血腥味才清醒了几分,继续道:“你还病着,先回去、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你清醒了,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
谢玹没说话。
叶知秋闭上眼,语气疲惫地说:“我现在心里好乱,我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我得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门外的谢玹嗓音低哑地说:“好。”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了对面的厢房。
叶知秋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呼出了一口浊气。
她在战场上被人用刀剑刺穿了血肉,都不曾这样满心兵荒马乱过。
叶知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紧紧握着谢玹先前塞给她的那个物件,掌心满是湿热的汗,又握的太久,已然有些发烫了。
她把那物件放在膝盖上,指尖一寸寸抚摸着布料纹路和绣花, 确认此物就是出征北漠那日,谢玹送给她的那个平安符。
这个平安符系在她腰间半年,日日都带着,从不离身,直到在雨江州救人才遗失了,她曾托洛家二位公子找了许久,可惜一直都没找到,也不知怎么会回到了谢玹手里。
叶知秋脑子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手不自觉地继续摩挲着这个平安符,发现不仅流苏散乱了,上方还破了一个大洞。
她的指尖摸入洞中,碰触到了温凉的玉佩一角。
叶知秋的呼吸顿了一下,然后把那块玉从平安符里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放在掌心细细摸索了好几遍。
温凉美玉,山水纹,还刻着一个‘谢’字……
饶是她目不能视,也摸出了这是谢家公子许妻用的那块玉佩。
叶知秋靠着雕花门坐在地上,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谢玹在后花园里对她说——我被人骗了。
——她说喜欢我,愿同我百年相依,却在拿走我许妻的佩玉之后一去不回。
还有出征那一天,侯海平自作主张派人去偷谢玹的玉佩,非但没偷成,人还被扣下了。
叶知秋当时上门去请他放人,只觉得颜面尽失,同他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没脸。
却忽略了谢玹为什么会忽然问她是不是真的想要,还让她等一会儿,可她实在没脸等,也不敢想谢玹真的会把玉佩给自己,就先走了。
后来,谢玹出城相送,不但一反常态亲手把这个平安符系在了她腰间,还再三嘱咐——我给了你,你就要收好。
——不可如此轻慢,也不能弄丢了。
她当时只觉得谢玹行事让人摸不着头脑,送个平安符搞得像是赠出了绝世珍宝般郑重,却没想到符里藏的东西对他而言远胜珍宝。
可笑自己日日佩戴在身上,竟没有半分察觉。
直到现在,叶知秋把所有原本想不明白的事连在一起回顾了好几遍,还是觉得很不真实,久久不敢相信:
他竟然……真的把玉佩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