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松了一口气,可如果那天于景和杜峥没有回来想着,他又叹了一口气。
于景把玩着绷带的线头,思虑之后说道:何飞滕交给我,重案组的事,要你费心了。
闻言,陆砚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于景,见他眉目了然,心里会意。
警局里医院不远,谈话间他们的车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
对了,上次问你为什么回到江龙市,你还没回答。于景下车前,突然问道。
陆砚将车开到路边的停车处,我想找人。
找到了吗?于景直勾勾地看着陆砚,见对方摇头,追问道,要是找到了,你是不是就走了?
陆砚转头看向他,不禁在心中自问,是啊,如果其中有误会,于钦警官的儿子不在江龙市任职,他会不会离开这里?
这个问题要是在一个月前问,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会离开这里,追随那个人。
但现在,他考虑的事情多了起来。
算了。陆法医这样的人才,到哪儿都是抢手货,我早该有准备的。于景松开安全带,下车往医院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于景的背影,陆砚在他身上看到了落寞,但这个落寞,是因为他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复吗?
在重案组办案的这些日子,虽然每天都在忙碌,但看到受害者沉冤得雪,受困者重新回到家人身边,多少辛苦都不值一提。
殷桃桃勇敢站出来做了笔录,她害怕自己妈妈会嫌弃她,不要她,但刘婷没有一丝犹豫地拥抱自己的孩子。
没关系的,以后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刘婷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刚才楚理在法医办公室门口喊得很大声,他听到了。这个平时看起来安静内敛的毛头小子,勇敢地告诉于景,他很喜欢重案组,不愿意离开。
陆砚靠在驾驶椅上,怅然道:我也不想走了。
因为这里的警员很有趣,这里离于钦警官很近,而且,有个人很有意思。
陆砚想着,看向副驾驶,见位置上有个钱包,看样子是于景落下的。
见于队路过,警员立即打招呼,于队好!
于景在何飞滕病房前顿步,透过病房的玻璃向里看去,对警员问道: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
警员摇头,没有。
他说着,将报告呈递上,于队,刚才王医生过来了,这是报告。
于景打开报告,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病人没有任何精神问题。他再次看向病房内的何飞滕,沉声道:我和他聊聊,进来一个人。
警员颔首,是!
见于景进门,何飞滕条件反射地紧张,但看到于景一只手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另一只手缠满了绷带,尚未泯灭的良知,让他安分地坐在床边,没有乱动。
于警官你还好吗?
于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大难不死。
随后,他的目光投向何飞滕,开门见山道:何飞滕,你知道我今天找你问什么。
何飞滕装傻,反问道:于警官,我不知道。你到底想问什么?还有,我还要在这里住几天?
他的回答于景早就预料到了,于景不紧不慢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杯子,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淡定地喝了一口,又在何飞滕不远处坐下。
我知道,你再等人救你。于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看似并不在意这件事。
他余光看了一眼何飞滕,见对方表情凝固,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紧接着说道:不过,要让你失望了。谢亮被抓后,我们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了一条短信,内容是
于景说话故意停顿,随时随刻注意着何飞滕的表情。
只见何飞滕急切地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呵。于景低笑了一声,谢亮是受人指使,杀你灭口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知道的吧。现在谢亮被抓了,但你还活着。要不你猜猜,我把病房外的人一撤,你一直维护的人,到底是来救你,还是来杀了你?
十五年前,何飞滕就是个小弟,坐牢出狱后,倒买倒卖茶叶就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他不相信背后没人运转。
所以何飞滕就算在别人面前是何总、何老板,可说白了,他就是个傀儡,里子依旧只是个小弟。
真正的老板,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弟,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和警察对着干吗?
何飞滕紧紧抓着病床床栏,不停考虑着。
一咬牙,他深呼吸后说道:我承认。茶室有个地下室,连着酒吧,经营着经营着
经营着皮肉生意,这些我们都查得到,说点我们不知道的。于景打断何飞滕的吞吞吐吐,越是给他考虑的时间,他就越容易反悔,所以要趁他现在心态动摇,多套些话出来。
我负责进货,供货的叫潘东,他负责拐卖孩子和妇女,曾冬兰负责经营,满足客人的需求,和特殊癖好。何飞滕说着,心里的压力迫使他弓着腰低下头。
于景提问:你们是不是还有一条贩卖死婴的生意,展开说说。
何飞滕不敢置信地看向警察,一时间大气不敢喘,先前上头让他们收敛点,警察注意到这件事,但他没想到警察竟然能把死婴和地下场子连起来,难道姜勇也
没错,姜勇出事了。不过碍于这个案子的严重性,我们还没有对外宣布。于景袒露,姜勇案之后,紧挨着就查到了酒吧的藏尸案,案子和案子之间间隔并不长,所以警方还能再瞒一段时间。
何飞滕感觉自己就像是背负着稻草的骆驼,快要喘不过气了,有些客人没做措施,几个女的就怀了。那些生下来,没人要的孩子,就会被姜勇和谢亮处理掉。
于景眉头一蹙,没人要?你的意思是,一些孩子有人会要。
一旦涉及新生儿买卖,问题就更大了,又回到尹言的案子上了,这些孩子最后都去了哪里?
酒吧的地下交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何飞滕倒吸一口冷气,紧闭着嘴,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承认了这些事,肯定是要坐牢了。但以那个人的实力,警察恐怕没办法动摇他,所以他没有暴露太多,就是想着等出来以后,还能仰仗那个人。
今天他拥有的一切,出狱之后,他还会再得到的。
何飞滕,十五年前做了那些事,出狱了以后有人罩着你,现在你还是这个想法,所以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对不对?于景说着,站起身,俯视着病床上的何飞滕。
巨大的压迫导致何飞滕呼吸急促,他不停摇头,好心劝说:于警官,我以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这次又救了我,我欠你两个人情。我不想再伤害你,所以你不要继续查下去了,对你没有好处的!当年的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别查了!
这么多年,几乎所有人都让我不要查,让我躲起来,换个身份苟且偷生。但我偏不,我一定要查!真相不是给我的,是给被你们害死的人!于景注视着何飞滕,胸口剧烈起伏。
他叫于景,也叫于燃,是于钦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他挨了无数刀,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就是要为他的父亲,讨一个公道。
陆砚拿着钱包,走进于景病房,却并没有看见于景,忽而想起他在车上说的话,转身朝何飞滕病房走去。
病房外的警员示意要不要通报,陆砚摇头示意,在听到病房里的对话后,他惑然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