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宇不明白,自己为何最后竟允了她。
他静静地站在病床旁,看着顾叶白勾兑着凉水热水,试好水温,避开伤口为谢铮一点点擦身,眼神专注细致,好似世间再无比这更重要的事。
那个顶天立地的将军,此时正躺在病床里,漂得极白的被褥将他深深包裹。青灰色的嘴唇干裂得不像样,血都流尽了般面上无一丝人气。纵是昏迷不醒,眉头仍皱得死紧,盘曲出蜿蜒沟壑。
病床有些狭小,长手长脚的他缩在里面,显出憋屈和脆弱,滑稽得让人鼻酸。
心一阵阵的抽痛,顾叶白展开手指触摸他紧皱的眉头,细细地抚着,想要捋平那深浅纹路。
“怎么不送去谢家的私人医院?”谢铮现下住的,是一家普通的公立医院,设施配备自然是赶不上谢家自己的医院。
“当时事发紧急,就先就近送来了,医生都是从那边调配来最好的。再有,我们也是怕去了大小姐着急,商量着看看今晚的情况再说。”
聂宇自然地接话回答,话音落下后方才意识到:顾叶白刚刚的语气,分明就像是女主人的质询,自己竟丝毫不觉着不对地应声了。
他愣神间,顾叶白已经为谢铮擦完身子,正用棉签沾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尽力缓解他的不适。
“这床被子他盖得不舒服,聂宇,你去把从家里带来被子拿来。”顾叶白捻了捻床上被子的布料,皱眉道。
“哦……”
在病房门口把守的洵五冲他飞来一个眼刀,对聂宇的言听计从表示鄙视。
其他谢家的亲卫脸色也多多少少有点臭,但都没有出言说什么,各色杂陈的目光盘旋在顾叶白身上。
顾叶白头也未抬,低头为谢铮盖好被子,将被角掖得密实,开口淡淡地说:“你们也不必心里膈应,如今天大地大,将军最大。我僭越放肆地使唤你们,待将军醒了,自会请罚。”
她这么一说,众人反倒有些悻悻,房间里响起几声生硬的干咳。
倒是洵五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嘟囔,夹杂着几分冲意,“既然这般爱他,又为何那般叛他伤他。”
旁边的人扯了他几下,可洵五仍是直愣愣地瞪着顾叶白的背影。
她正伸出的手僵在空中,身形有一瞬的凝固。几秒后,才缓缓放下,转身看向洵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