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和大蒜独有的香味十分醒鼻,惹得杏红店里的食客们纷纷嗅着味道朝柜台看去。
“嘿!你这丫头!怎么不给你张叔来两口那糖醋蒜呢?”卖猪肉的张屠夫一脸戏谑地朝杏红挤了挤眼睛,“莫不是有了情郎就忘了旁人不成?”
一语眼罢,大家均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张叔!你别乱说!”杏红被打趣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强装凶悍地叉腰道,“我只是,只是因为铁牛哥难得回来一次,陆婆婆又经常照顾大家,我,我才……”
“哦~这样啊…”食客们拉长了音若有所思,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有点不怀好意。
“你,你们!”杏红“哼”了一声,“再打趣我,那糖醋蒜以后可别想尝到味道,我留着自己吃了!”
“别别别!杏红妹子,我们不说了不说了!”听她这么一威胁,众食客这才安分下来。
“真是的…一群人没一个正经的。”杏红抱怨着,垂着眸子,面对着封闻秉的脸蛋有些泛红,“铁牛哥你别理他们。”
封闻秉只是点头,道:“两斤卤牛肉,半斤猪耳朵,十个狮子头,再来一份红烧肉,一碗鸽子蛋,两坛青梅酒,再来二十个馒头。”
杏红一愣:“点这么多啊,铁牛哥,家里是来客人了?”
封闻秉又点头:“母亲请了新搬来的邻居。”
“是新搬来的主仆两个吗?”杏红顿时瞪大了眸子,“其中一个还怀了身子?”
“是。”封闻秉问,“你也知道?”
杏红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如此出众的两个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也知道,她们刚搬来那天,我还碰巧看见过,呵!那可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张屠夫一听他们聊起陆婆婆的邻居,忍不住接了口,“尤其是尚在孕中的那名小娘子,真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逢人未语三分笑,实在是讨人喜欢。”
“那个叫蓝离的小丫头也规矩得很,你帮她一个忙,她还会朝你行礼道谢,那动作,说不出来的雅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侍女。”另一个食客也跟着后头道。
这句话下来,就像是被点燃的火苗一样,大家均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不过我觉得还蛮奇怪的,咱们这穷乡僻壤的,怎么会有这样的金凤凰愿意跑过来住下呢?”
“听说啊,是这位阿姝姑娘和男子有了私情,未婚先孕,不得已下才只能逃出来到咱们这里养胎。”
“休要胡说!我前几天才听说,这阿姝姑娘的丈夫病死了,她伤心欲绝,怕待在老地方对腹中孩儿不利,不得已才决定出来游山玩水,放松心情。”
“兄台所说极是,我看那位小娘子虽美貌绝伦气质高雅,奈何脸色苍白,明显带有身体亏空之症,只怕身子骨实在不好啊。”
那厢食客还在八卦,这边杏红却不管他们,只是径自把封闻秉点的吃食包好给他,问了他另外一件事:“对了,先前听说你想远赴边关从军,结果怎么样了?”
封闻秉沉默了片刻,方道:“我娘宁死也不同意。”
第10章 附魂(二)
事实上,封闻秉当时也未敢直接提出要远赴边关从军的打算,只是假装不经意般地向老母亲提及了几句当朝镇远大将军的威武气派,却没料老母亲虽老眼昏花心里头却敞亮得很,一下子就听出他话里的打算,自然就断然反对。
他一时不忿顶撞了几句,这才惹得母子针锋相对。
“你这个不孝子!”陆婆婆老泪纵横,一边敲打着跪地不起的他的肩膀一边怒骂,“你可知老婆子花了多大的心血才把你养育成人,如今好不容易才替你谋了一个衙役的职位,你偏偏不要,竟是要去那种穷凶极恶的地方,你是想让老婆子我死在家里都没人送终啊!”
封闻秉自从懂事以来,从未见过老母亲有如此激动反应,哪里再敢顶嘴,只能跪伏在地求老母宽恕。
想起母亲坚决的态度,封闻秉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对杏红道:“母亲素来多亏你的多加照应,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点头答应?”
杏红一愣,抬眸对上封闻秉黝黑的眸子,脸上带着些犹豫和祈盼:“铁牛哥,其实当今世道风调雨顺,那些马背上的蛮子也已经休养生息不再骚扰边关,去了只怕也没什么军功可挣。既然,既然陆婆婆不同意,你要不,要不就别…”
“别说了。”封闻秉打断她,眉眼之间带上些不耐,“你们姑娘人家懂什么。”
“铁牛哥……”杏红看向封闻秉的眸子里甚至带了一丝祈求,“这一去山高水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归期,别说是陆婆婆,就是我…们,也是想念你的。”
“杏红,我本来以为只有你了解我的抱负,如今看来,却是我看错你了。”
封闻秉的话犹如一把尖锐的刀子,划破杏红心脏,她只觉得仿佛有殷殷血液从心房流淌出来,浸湿她的衣裳,让她觉得又冷又疼。
她看着封闻秉离去的背影,捏着算盘的指尖有些泛白,虽称不上漂亮却也清秀可爱的面容上缓缓浮起一丝苦涩。
“杏红妹子,你这又是何必,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在旁的食客虽不说话,但也都把两人的互动目睹得一清二楚,脸上均都带了些复杂的神色。
张屠夫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下面张某说的话是醉话,只因张某喝醉了,乱说胡话,还请在场的兄弟们莫要张扬出去不给张某人面子。”
等到在场一干人纷纷表示绝不在外多嘴,张屠夫才道:“那封闻秉,小名铁牛,虽是在乡镇里都十分有名的大孝子,在张某人看来,却是一个十分龌龊不值得信任的人。”
一旁食客问道:“张兄此话何解啊?”
“我们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小杏红对那封铁牛有意思,你说他们俩总也算的上青梅竹马,那铁牛心里头能不明白?”张屠夫道,“可你们看看他?却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吊着我们小红儿一吊就是这么多年?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张叔,你别说了!”杏红打断他,眼眶有些泛红,“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愿意的。”
“不行!我非要把那伪君子的面具给撕扯下来不可!”张屠夫脸上泛起一丝怒意,猛地一拍桌子,“他这么不冷不热地吊着你,还不是为了占便宜?这么些年他几个月方才回家一次,要不是你隔三差五地给陆婆婆送些东西,她陆老婆子能有如今的滋润?你们再看看,那封铁牛刚才买了那么多东西,怎么也值个二两银子罢,你看看他丢下多少?半两!他就是知道杏红你喜欢他,这才仗着你的喜欢,肆无忌惮地贪你的小便宜!偏偏还死要面子,一天到晚装作沉默老实的样子到处招摇…”
“张叔!”杏红再也支撑不住,捂住面颊哭了起来,“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张屠夫和众食客看着他们一向疼爱喜欢的小红儿,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纷纷叹了口气。
“铁牛公子怎么买个膳食如此之久,可要我过去接应一下?”
蓝离探头往门外看了看,又返回屋子里问道。
“这逆子,死在外面我都不会伤心!”陆婆婆捏着帕子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