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薛眠站在门口位置,姜蒙正在他左后方打着电话,声音放得比较低,但隐约还是能听到些内容。
毕竟此刻这梯厢里只有三个人。
“是,两个黑色行李箱。”
“不,请直接送到48楼,4812号房。”
“对,交给姜小姐,谢谢。”
挂完电话,姜蒙转身道:“费总,行李已经安排人送到您房间。”
从薛眠的角度是看不到费南渡的,只知对方是站在自己后方位置。按理这个站法并不很合适,哪有让甲方老板站一个乙方译员身后的道理。但谁让薛眠是最后一个进电梯,进去之后一看这二位已并肩同立,总不能从中间挤过去钻到后头吧?于是键一摁,关上梯门,干脆就在原地不动了。
一个低沉醇郁却略带疲倦的声音在身后两步距离处响起:“让他们送个药箱过来。”
“明白。”姜蒙点头,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药箱是干嘛用的,薛眠觉得就不用猜了。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眼前这局面已经足够昭示,无非是身后人让姜蒙通知酒店送药箱过来给自己用,以处理干净脸上的勋章。
四十六楼很快就到,电梯“叮”的一声响,门开了。薛眠侧过身准备向二人道谢并道别,可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发出个音节,姜蒙就率先上前一步,抬手摁下了关门键:“薛老师,您的伤需要处理一下,我让前台送了药到四十八楼,请您移步过去吧。”
话音刚落,电梯门倏的关上。
薛眠一脸懵:“我为什么要去四十八楼?”
“否则呢,”费南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人回房间处理伤口么。”
薛眠是真的懵了,无声眨了眨眼,没想到当着姜蒙的面这人竟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熟稔的像是旧友,甚至还带着两分隐约的责备。
未待薛眠开口,四十八楼已到。姜蒙朝费南渡颔了下首,先一步往走廊方向走去。薛眠立在电梯口,一脸的犹豫不决,费南渡跨出电梯,见他一动不动,便道:“怎么了?”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薛眠皱了下眉:“我自己能搞定,为什么要到你们这……等一下,”薛眠猛的反应过来:“你该不是……让我去你房间?”
费南渡脸上一派风平浪静:“嗯。”
“……不是,你想干什么?”薛眠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用意:“姜蒙还在,她会怎么看我们?她会怎么想?你难道想昭告全世界我们认识,我们不是没见过面的陌生人,我们……”
“我们。”
费南渡打断了他的急切,语气淡淡:“我们曾经认识,有什么问题?姜蒙比你想的更不多管闲事,你可以当她是空气。”言毕,也不管薛眠是否听懂,径直朝房间走去。
然而刚走没几步,见薛眠没有跟上,顿了顿,语气一缓,驻足回首道:“过来吧。只是上个药,没别的。”
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的客房里已有光线透出,薛眠一时无言,定在原地站着没动。还没等他决定好去留,电梯突然响了一声,紧接着一个酒店女服务员出现在眼前,手上拎着一只白色的药箱。
效率可够快的。
那服务员见薛眠站在电梯口,微笑着用中文问好:“先生您好,请问是您要的药箱吗?”
应该是的吧,服务员都看到他嘴角上的伤了。
薛眠叹了一声,将手一伸:“给我吧,谢谢。”
四十八楼的套间比四十六楼更为豪华气派,薛眠刚挪到门口,姜蒙拖着一只行李箱走出来。
“薛老师。”姜蒙看到了他手上的药箱,没说其它,只点了下头致意。
不知自己这会儿脸上是什么表情,薛眠不尴不尬,只能也点点头:“姜助理。”
姜蒙并未多留,问完好,径直往走廊另一侧的客房走去。
时间重新交还,薛眠提着药箱,嘴角的刺痛感在这一刻突然明显起来。抬手摸了一下伤口,血渍已经凝固,结成血痂粘在皮肤上,有点紧绷绷的,一说话就扯得疼。
视线里走来一个人。
费南渡已经除去西装外套,白色的衬衫从脖颈处往下解开两颗扣子,袖子也卷到了手肘处,见薛眠站在门口,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药箱:“不进来?”
语气正常,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薛眠欲语还休的看了看他,没说话,犹豫了几秒,还是抬腿进了房间。
联想下午在机场那一幕,费南渡带着姜蒙坐车离开,之后也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了酒吧,所以他……等于是到这会儿才忙完返回酒店落脚,连房卡都是刚刚才拿。
一天的时间折腾下来,先是长途飞机,再是……
也会累的吧。
薛眠动了动嘴唇,忽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费南渡提着药箱放到桌上,他头发微松,锃亮的眼镜架在高挺笔直的鼻梁上,手指骨节分明,在一堆药品间挑选翻找,最后取出两瓶药水和棉签药膏。
“过来坐。”抬起头,看过来。
客厅里有松软的真皮沙发,就挨在阳台边。外面天色如陈墨,但海边夜景灯火斑斓,十分迷人。薛眠这会儿有些疲惫,脸上更是刺痛得难受,便没多言,乖乖坐了过去。
两张沙发面对面,薛眠坐在面朝阳台的那一侧。费南渡走过来,手里是一只酒精瓶,还有两根棉签棒。将棉签蘸满酒精,弯下腰,抬点头,目光落在那片结了痂的伤口上。
“会有点疼,”手抬起,在快接近伤口时提醒道:“忍一忍。”
薛眠其实很想说你这房里总有镜子的吧,我自己真的可以。
但莫名的心下一动,像是被什么软绵绵的、带着温度的柔软东西触到了,抿了抿嘴唇,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忍得住,你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