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拍之后,宣传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程煦刚刚站稳脚跟,名声热度还没散去,顾双有专业的团队,将声势造得沸沸扬扬。
热度来了,嘲讽也就来了。大部分人对程煦的新作品都不看好,现在要拍以战争年代为背景的电影,一般不是要牵扯点家宅兴衰,就是要上演爱恨情仇,再不济也要泼洒振奋人心的热血,否则根本没有观众会买单。
而他们认为程煦的新作品三者皆非,不伦不类,男女主角看起来连感情戏都没有;主角都是年轻人,没有几个家喻户晓的老戏骨撑场面;唯一一个称得上流量明星的叶唯还是个小配角,甚至都不在主演名单上。
几个年轻的主演都是刷微博的,看到这些消息也忍不住犯嘀咕。唯有许未名完全不受影响,还会安抚别人,说有云导在我们一定能红。这时候旁人就会添几句调笑,说他都快成云导的头号粉丝了。
电影杀青那天,叶唯接到的采访里问及了他与许未名的关系,主持人尖锐地刺探,问他作为当红流量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做配角,是否觉得不甘心。
叶唯迟疑了一下,心里的火气的确被这个问题点燃了,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客客气气地说:都是顾氏的艺人,没什么不甘心的。
他答得不情不愿,又因为情绪原因没控制好表情,随即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随着叶唯的采访提高了电影曝光,对手也买了通稿,找几个做杂谈的公众号作为代言,翻来覆去地也不过就是要说:云端的这部电影看似标新立异,实则不知所云,根本不可能火,也拿不到奖。
他们说得言之凿凿,仿佛从几张电影海报里,他们就推测出了整个剧本。
那些空穴来风的诋毁,程煦不放在心上。他的目标是萤火电影节,只要把电影做好,让许未名的演技得到最大的发挥,令电影节主办方的注意和欣赏即可。他负责铺路,剩下的他无权也无须干涉。
谩骂不过是白送热度,他又没有做亏心事。
不过,他也不能白白让人骂了去。
电影上映的第一天开始,原本一边倒向负面的言论却在悄悄变化。
首先程煦本身就通过上一部电影打出了名堂,慕名前去欣赏的观众不少。赞叹之声一点点破土而出,本该埋没在大片的嘲讽之中,却被程煦用系统仔细筛选,一个个给买了转发、评论和头条。
原本没什么关注的一些粉丝或者观众悄无声息地多了几万、十几万的转发,挂在微博首页上。这些机械的转发如同诱饵,渐渐真正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正因他们不是公众号,也不是段子手,没有人气累积,对程煦的新电影发自内心的赞美,才显得更为真实诚恳。
西瓜炒肉:云端导演的新作也太好看了吧,女主角推开男主角的那个镜头我哭了。
灰灰:看似是在描写战争年代的残酷,最后落笔却在自由。表面上看,禁锢女主的是科研机构,实际上真正束缚她的是她的责任心。她对这个虚伪的年代深恶痛绝,却想为m国出一份力,自相矛盾,男主心中向往自由,单纯又偏执,所以才要不顾一切地拯救她。
王总不凉:谁说男主不爱女主呢?明明从头到尾一句明显的台词都没有,可是最后那个眼神里满满都是爱慕啊!许未名的演技太棒,圈粉了。
程煦往下翻,发现之后还有什么爱一个人与外表无关,哪怕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求救信号,也承载了灵魂的信息之类的酸话,点进账号发现是个男观众,程煦几乎怀疑这是许未名拿小号自己发的。
这些评论倒是让程煦有些愧疚,他最初只是想和团队打造一个适合许未名的角色,电影中深沉的探讨,都是由这个不单纯的商业目的衍生出来的。
人对一件事的看法,很容易被他人的评价左右。尤其是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微博就是常用搜索引擎,他们搜索这部电影或是演员,第一眼跳出的是这样正面的评论,就会自然而然地生出几分好感,而后把它加入观影清单里,所以正面的头条热搜有时候比广告还管用。
萤火电影节的奖项并不特别偏重商业片或者小众文艺片,而是会综合考量流量和实力。规则太多,但简而言之,电影本身的热度,是会影响到男女主角被提名的机会的。
许未名最终得到了萤火电影节的提名。
程煦并没有给许未名送金手指,演技是他自己经年累月磨砺出来的。程煦只是给了一个适合他的角色,人有疏漏,未必每天都在表演的最佳状态,正因角色和他的性格相契,偶尔因疲倦而在角色与演员本身之间生出的裂纹,都会被巧妙地掩盖过去。许未名偶尔慵懒、倦怠,但眼中仍然不服输,他在程煦面前,哪怕成了一个入戏太深的疯子,也绝不会让自己因疲惫降低专业水准。
这样的眼神,恰好符合了男主角哪怕一路艰辛困苦也要铤而走险的执着。
许未名对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理解很诡异,但演的时候程煦由着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演了,于是成就了荧幕上的一往情深。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因为一串求救信息而相识,中间几番奇遇促成他们紧紧相连的命运。爱虽没有说出口,亦在举手投足之间。
巧合多了,便是水到渠成。
萤火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提名,还有许未名在网上得到的一切赞誉,都是他应得的。
许未名当然不知道程煦对他的欣赏,他只知道程煦从那句随便你之后对他冷淡如冰窟,杀青之后更是一句话也不主动说,他没话找话聊,程煦也都敷衍,好像盼着他的一腔爱情的火苗赶紧灭了。
许未名极度委屈,不敢确定程煦心里是否真的想复合。在得到提名之后,正好借着感谢的由头,邀请他一起去看电影,就看他们一起拍的那一部。
程煦想拒绝,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前有许未名买好的两张电影票,后有系统的ooc提醒如同悬在他脑袋上的一把刀。
他答应了。
这次程煦注意到,许未名戴上了他们当时的结婚戒指。他忍不住仔细端详对方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素圈戒指泛着柔和的银色光泽。精心擦试过的戒指,都会染上主人那份谨慎的情意,一眼看去就和出门时才仓促整理的东西不同。
之前许未名从没有戴着它在程煦面前表露忠诚,这无可厚非,有些人分开后会用怀念来惩罚自己,时时将信物带在身旁。但许未名不会,他小心翼翼,把怀念藏在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
因为他知道,懦弱的是自己,逃避的也是自己,摆出一副痴情的样子不能赎罪。
程煦自己没有戴戒指,也没有点破许未名今天手指上的不同。
在场观看电影,比拍摄时透过监视器更为震撼。他的镜头简单干练,摄人心魄,许未名在情绪爆发时的微表情被特写镜头完美地捕捉下来,惊艳、恣意而张扬。
屏幕上的男主对女主轻轻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而后音乐陡然一转,科研所的人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追了过来。主人公以为事情有转机时忽然四面楚歌,这是经典的故事情节,用的也是经典的拍法,却因故事不同寻常,衬出了一对落难人的悲切。最后他们绝处逢生,自然也带走了观众霎那间的呼吸和心跳。
女主角喜极而泣,对他说:你就是我的希望。
台词响起的同时,许未名拉起了他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在安静而拥挤的小影院里,将手掌的温度和戒指凉凉的触感都传递给他。
电影散场,喧闹和灯光一齐涌上来,许未名仍然握着他的手,涔涔薄汗从指尖渗出。
我不会再让你孤单了。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许未名才说,我以前做得不对,伤害了你,离开了你,还没有给你一句解释。现在我把过去的事都解释清楚,重新追求你一次好吗?如果你不愿意,我从此以后就只和你做朋友,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程煦沉默,在他的记忆里,他苦等了两年,却始终没有迈出和解的第一步,因为他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受害人,被甩在身后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落得这个下场。
两年了,许未名才终于想起来,要给他一个明白了?
你早就解释了啊你不是说,和我在一起没有前途吗?程煦盯着他手上的戒指,一字一顿地说:我还记得那天,你说你想当影帝,想在演艺圈打拼出一番事业,所以我说,我想给你量身打造一部电影。可是你说我们名气都不够,你说我做不到,你说我们在一起没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