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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来由拾参(2 / 2)

「我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霍明棠垂眸低头,黯然低语:「原谅我。」

郑雅岑看他这样阴鬱可怜的样子就心软了,那么高大英挺的男人此刻低头认错,不再巧言反驳,坐姿还那么端正,只差没跪下来,他也不忍心对霍哥咄咄逼人,坐回沙发上搂着人拍背哄道:「知错就好啦。心里有事可以找我聊,或找你信赖的朋友讲,不要乱来。我以前不也是常找你吐黑水嘛?你可以再依赖我一点啦。这次我怀疑你,我也有不对,但你已经答应我了,所以以后我都会相信你。」

「谢谢你……」

「但是这次的事真没必要。」他不禁好奇霍哥这人是什么脑回路,只因为吃醋就利用妹妹跟自己的男人搞緋闻,未免太奇葩!

霍明棠说:「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为了这个人吃醋,反应过头了。」

「呃呵呵。」郑雅岑乾笑。「你那句反应过头让我想到某部电影,杀手头子以为女友带球嫁别人,把教堂杀的血流成河,被女友追杀了两集,最后杀手头子跟女友说,是他反应过度了,呵呵。你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你以前恋爱都不吃醋?」

男人回想后摇头:「从来没有过。也没发生过什么好吃醋的事。」

「该不会你都是被倒追的那个,从没主动追过谁?恋爱里都是对方关注你,你比较没那么关注情人?都是别人吃你的醋?」

「差不多。」霍明棠苦笑,几乎说中了。他说:「每段感情都是一种尝试,我没想到这次一试就这样。有过教训,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郑雅岑眼角抽了下,点头说:「姑且信你。不过你醋劲太大了,想利用緋闻帮我斩桃花,非常劳师动眾又没必要。我又不会出轨,顶多出柜啊。」

「……喔。」霍明棠豁然开朗,顿时更加自厌,前阵子的鑽牛角尖是为了什么?

「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曾经有过什么阴影。」

霍明棠淡笑,他说:「阴影也谈不上,但影响多少有吧。一直以来我总是发觉身边的人都用情不专,最后谁也没有留下来,每个大人都是那样的。」

「霍哥。」郑雅岑蹙眉轻喊,他知道霍哥说的是霍家那些人,霍哥的成长环境里,专情的人恐怕不多,甚至一个都没有,就连自己的父母也那样,以至于这人对感情极度没有安全感吧。

霍明棠聊道:「以前跟你提过,我父亲在外面有几个情妇,母亲跟青梅竹马的对象生下我,又跟父亲生下我妹。母亲很早就生病走了,父亲娶继母进门,继母生了孩子。平常父亲在外做生意,飞到每个地方都有个家庭,和当地的女人生孩子。偶尔他打电话回来,继母会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同时继母也在家里乱搞。我为了保护妹妹,一直将她看得很紧,她长大了,开始嫌我囉嗦,不喜欢被约束,我也管不了她太多,虽然感情不错,但也不如以往。

有时我在想,她想嫁外国人是不是因为被我影响了。到最后,我好像只剩下自己。所以我喜欢音乐,喜欢演戏,这些事可以抽离自我,不去思考过去未来,而当下我也只是他人,所以我不会为了宣传上节目回顾拍戏的事,到哪里都是过客,一停下来我就只会是被留下的那个,所以不能停下来。一部戏杀青了,又回到了一个人什么也不是的状态,我寧可继续接下一部戏、写下一首歌,让自己失散的部分有归属。

你知道吗?我母亲弥留的时候还对情人念念不忘,对着我喊着她情人的名字。她不记得我……如果演很多戏,创作很多音乐,是不是多少会有人记得我是我?这圈子好像是我仅存的栖所。之前一直得过且过,但是前年遇见你,知道是你提议让公司找我签的约,对我来讲本来到哪里都差不多,那时我看你还觉得你傻、单纯,也许在同一家公司能有点戏看,所以就转经纪约了。

这么讲你大概会怨我,气我,可是起初我真的拿你当消遣。就像游戏一样,纯属消遣,但这消遣容易上癮,入迷,我看着你关注我、依赖我的模样,眼神是清澈的,笑得那么阳光开朗,连生气那张脸都在发亮,我很喜欢看,渐渐就挪不开眼,停不下来。郑雅岑,我是认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但我的三观跟你的三观不太一样,我也知道自己有毛病,你能不能等我、再信我一回,我想变得更好,值得你的喜欢。说这些不是想找藉口让你同情,只是想让你瞭解我不是那么正常……即使我们在一起,我还是害怕失去你。可是我会努力改变。如果你听完,还是会怕,那我们……」

郑雅岑在他说话途中已经低头掉泪,红着眼眶,抓住他两手哽咽:「先、先停一下。等我、唔呃。」青年吸了吸鼻子,抽泣,他暗骂自己哭个屁,该掉泪的不是他,可是眼泪控制不住。或许是因为霍哥自我剖析的言语比手术刀锋利,听得他一时消受不了心里对对方的心疼和悲伤。

霍明棠看他边哭边抖,不觉透着一股阴冷如霜的气息,沉重而压迫,彷彿做好对方提分手的觉悟,如果失去这段缘份,失去对方的心,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

郑雅岑莫名有点冷,他听霍哥问:「你真的怕我?」

「怕啊。」郑雅岑揉眼,霍明棠抽面纸擦他眼泪,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不知道戳中哪个点害他更想哭。他泪眼望着对方说:「我觉得你家比演艺圈还黑暗。」

霍明棠失笑:「还好。黑的是我的心吧。」看青年不像要提分手,他聊道:「是你没见过圈子里更暗的角落。」

郑雅岑抬起双手求饶:「好了好了,那个有机会再聊。我还不想太快知道。」虽然不瞭解霍家的情况,但能想像在那样的成长背景下,霍明棠多少有点不正常是能理解的。

没有谁跟谁的三观是一样的,人生看似很多选择,其实更多是以为有得选择的假像。这些郑雅岑都懂,他以为他们很相像,事实上根本不同,他无法体会霍哥的经歷,反过来霍哥也无法体会他的,但都努力试着瞭解彼此,渴望触及对方内心,感受到目光的追随和关怀,那也不算是徒劳无功。

霍明棠看起来平静很多,郑雅岑自己又抽了张面纸擦脸跟他讲:「但是不管怕不怕,我都喜欢你。」

听见青年的话,霍明棠眼中浮现温煦笑意:「嗯。我相信。这些话我只跟几个人提过,没有一个哭得像你这么厉害,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也能平静看待。只有你这样,谢谢,还有抱歉。」

郑雅岑赧顏,别开脸彆扭道:「谢谢、谢什么啦,你也不要难过,现在都讲开了就好啦。相处出点问题可以一起面对,不要等到将来无法挽回才后悔。这段时间忙到没空约会,我常常想传讯息跟你聊,但是忙到忘了,可能我也有责任。但我是真的一直想你,自己吃便当的时候就在想你这时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吃便当,休息时也想着你睡饱没有,有没有想我。你不安,我也不安,你寂寞我也寂寞。你不是可有可无的,你是我家霍哥,是我的人。」

霍明棠没少听过这类生涩激动的告白,但唯有眼前这人能渗透他内心,言语、情态、体温,一切一切,,从最初不以为意的逗弄,到后来不知不觉沉迷,最后不可自拔。他内心暴戾燥动、黑暗病态的部分迅速陷入冬眠、冰封状态。

娱乐圈里不是没有像郑雅岑这么心思乾净又直率的人,只是多少会顺从这圈子的生态、规则而妥协,哪怕是备受呵护的星二代,难免也有长歪的,但郑雅岑就是郑雅岑,这个人也懂世故,懂得装傻,看得透别人耍的心眼,可是从来不会变成那样。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他表白,还说关注了他七年,现在又喜欢上他。

对霍明棠来说这不是捡到宝的惊喜,而是浓缩一辈子的幸运值才邂逅了这么一个人,是天赐恩典。因此,他是真心的想好好珍惜。

郑雅岑回头发现霍明棠目光柔和,款款深情注视自己,两人眼对眼,微微笑,算是和好了。

霍明棠和人相拥,柔声低唤:「雅岑。」

「什么?你讲。」青年挠挠头,情绪平缓之后有点分心。

「我比自己想的还要喜欢你。」

郑雅岑的欢喜甜蜜全写在脸上,傻笑几秒后忽然正色询问:「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假如我因为生气这次的事跟你提分手,你会不会因此黑化然后开始各种阴谋阳谋搞我,得不到就毁了我啊?我先说这不是怀疑你啊,我只是一个假设,公堂之上假设一下。」

「笨蛋。」

「不会吗?」郑雅岑搓搓下巴,歪头看他:「那换个走向,你黑化之后各种捧杀,最后我在娱乐圈盛极而衰,然后被你关小黑屋。」

「你可以去当编剧了。」霍明棠脸色平静,内心翻了好几个白眼。

「咦,所以你真的不是那种黑化之后玉石俱焚的变态?」

「你啊……」霍明棠苦笑:「原来你假设的我是这样的。」

「嘿嘿,不好意思啦。」

男人半开玩笑告诉他说:「我不会黑化的。因为我本来就是黑的。」

「哈哈哈哈。讲什么啊。」郑雅岑击掌大笑,然后握住他肩膀认真说:「还好你黑得很有魅力。」他刚才心悸了下,不过立刻又觉得霍哥黑没关係,有他看着,再黑也就这样吧?

和好之后,气氛轻松许多。郑雅岑有点想笑,不知道谁的呼吸先乱了,他看霍哥耳根染红,自己耳垂同时被霍哥小力揉捏,霍哥在他耳畔低哑呢喃:「好可爱。」

他们一样在意对方,一样的害羞,他伸手对霍哥做同样的事:「你才可爱。」

霍明棠勾起嘴角,声调性感惑人:「不怕我了?」

郑雅岑双眼弯得像半月:「现在不怕。」

「郑雅岑。」

青年失笑:「干嘛忽然叫全名?」

「你戴假发?」

「噢,对啊。为了新专辑做造型,染好的头发要尽量避免提前曝光,就借了假发回来。看得出来啊?很明显?」

「感觉得出来。」

郑雅岑两手都在抓头了,他窘着脸问:「我可以现在脱掉吗?戴太久越来越痒。」

气氛正好,脱下来秀发网会煞风景,霍明棠蹙眉:「你去浴室──」

「不行了好痒!」青年一把抓下来假发,发网把他脑袋裹得像菠萝麵包,紫白相间的发霉麵包。他迅速拿下发网,但发霉麵包的画面还是衝击了身边的男人。「哈哈哈,好痒哦,脱下来好多了。今天接发,搞了一整天,本来的头发也漂了好几次才能染出来的,眉毛要等下次再弄。说是什么铃兰色,你觉得怎样?我是觉得有点阴柔,所以讨论了一下把左边这里剃平,比较庞克。你说我如果这种造型穿越古代会被当成瑞兽还是妖怪?」他说完自己哈哈笑开。

郑雅岑把头发抓松,稍微按摩头皮,前些日子稍微留长的头发一下子接到及腰长度,染了一头的白发,发根及发尾则是铃兰灰和幽雅紫色渐层,彷彿整个人都上了特殊滤镜,透着虚幻的珠光。

青年雕饰过的五官并非最抢眼,但他纯真自然的神韵让这副躯壳显得灵气诱人,他抓乱了几綹长发,靦腆朝人笑了笑:「很奇怪吗?可能看久会习惯一点。」

霍明棠忘了呼吸,定定看着他,伸手捧住郑雅岑的脸在唇上轻吻,像在碰一朵花,不是深吻,却让人脸红心热,四肢发软,一下子坠落到最柔软甜美的境地。

「霍哥。」

「嗯,好看。」

郑雅岑的脸被那双好看的手抚摸着,挠得他心痒,他亮着双眼说:「难得我在,你也在,来做吧?」

把心事摊开才有机会取得共识继续走下去,而緋闻、谣言那些东西是虚幻易逝的泡影,很快就被其他更腥煽的话题取代。此刻他们暂忘这些,只想忘情拥吻,復习记忆里温柔而闪亮的部分。

几日后他们的cp粉在网路做结论:「看,果然是幌子吧。人家丹妃姐自己有个高大英俊的外国男友,而且也有其他艺人跳出来说她跟我们家岑岑根本情同姐妹,根本什么都没有。正宫还是霍男神啦。」

郑雅岑恰好也看见了那串帖,每次她们无意的戳中真相都让他心情很复杂。事后再回去听霍哥之前搭某齣悬疑爱情剧的主题曲,那歌词跟迷幻诡魅的旋律都让他有了新一番的体悟,果然霍哥不是常人。

──「你的泪是王水,腐心蚀骨将我溶解。我魂魄相随,重铸真金缠绵不懈。」

多猎奇凶残的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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