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快得难以捕捉,她乌柔顺的长发披散开来,随招动作起伏。
玉潋心两眼金红,嘴角擒着邪肆的冷笑,其孤高傲慢之态,与那凶兽饕餮如一辙。
浑天道尊侧身躲开这快如闪电的一招,又极快退了两步。
玉潋心一击未能得手,眸心再度闪烁,转眼神态一变,幽暗似血的眼瞳神光奇诡。
心生警兆,浑天道尊一退再退。
便见他方才短暂停留的空间像镜子似的寸寸碎裂,清脆的咔嚓声绵延不绝,虚空塌陷,又重新聚合,好似一切都恢复原貌,可浑天道尊的脸色却陡然凝重起来。
刚刚被镜虚之力搅碎的那一块丈许方圆的镜面,有极短暂的一瞬脱离了他此刻所处的空间。
魂骸的气息过于浓厚,他竟不能判断,倘使自己被那一招击中,洞虚境实力的肉身能否扛得住虚空碎散的撕扯。
想必就算筋骨难断,也难免皮开肉绽。
来不及深思,那抹红衣又鬼魅似的现在他背后,身如柳絮,来去轻盈,飘忽不定。
正要躲开,脚踝处却不知何时缠上一截青藤。
浑天道尊大骇,而玉潋心这一掌竟比先前更快,他只觉背心一痛,那尖锐的五指便穿透他的胸骨。
你竟白袍儒生张了张嘴,嗫嚅着吐虚弱的声音。
随即,他呵地一声叹息,眼底神光渐渐消弭。
玉潋心掌心的鲜血冒起丝丝缕缕的白烟。
随后这烟尘蔓延到浑天道尊四肢百骸,便听得一声沉闷的异响,刚被擒住的大活人竟变作一蓬尘雾,随风散去了。
原来是一缕分识。
此人真身应当还在千里之外的大璩国都,毕竟祭司大人身份使然,需随时响应国君的传唤,自不能离宫太远。
玉潋心舔着唇角溢的鲜血,眼中猩红缓缓褪去。
心神一松,身体猝然迸开无数龟裂。
她像个漏水的筛子,一股股鲜血从她体内喷涌来,在她脚下的地面晕开数尺方圆的血泊,已分不清她身上衣服原先的颜色与这鲜血的区别了。
尽管森罗魂骸已动用全力修复她的伤势,她仍两眼一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才刚突破合道境的肉身太过脆弱,扛不住两大魂骸交替占用,已临近崩溃的边缘了。
山间的风吹过她的额角,带来浓浓的血腥之气,令她不适地皱起眉头。
闭上眼,调整呼吸。
她难得放一个机会,镜虚、饕餮在她体内争相抢夺控制权,彼此斗狠,打得不可开交,便是各自都有收敛,仍大大加重了她的伤势,不躺上数个时辰,恐怕难以动弹。
这不要命的举动,想必除了阙清云,无人能其右。
微微睁眼,视野昏黑,难以视物。
但她的意识却在粉身碎骨的疼痛中保持着难得的清醒,看着森罗魂骸勤勤恳恳地替她修复受损的经脉、骨骼,与遍布周身的狰狞伤口。
方才,她杀了一个洞虚境的臭老头。
便是分识修为不及本体十之一二,也足够成为她自高自傲的资本了。
她一身狼狈地趴在地上,撇了撇嘴,哑着声讥诮地哼道:
洞虚境的老家伙,也不过如此嘛。
黑暗向前延伸,好似没有尽头。
这暗无天光的地方数日来未有半分改变,除了不时滴落的水声与铁链交鸣的脆响,其余时间一切空寂,晦暗无声。
阙清云沉默地闭着双眼,像睡着了似的,虚空中漾起粼粼浮波,她却不为所动。
直至无声的脚步在她跟前停下,那张因失去血色而显异样苍白的容颜上,鸦羽似的长睫轻颤两下,而后缓缓掀起,自下而上同来人一双红眸四目相对。
几日来,她与这银发女人数度照面,也算得彼此熟识,此人现身,她自然知晓来意。
她唇角扬起疏冷淡漠的浅笑,如清莲绽放,美得惊鸿掠影。
纵然处境惨淡,这美难免凄凉,可同时又格外孤高。
她的笑容映照在银发女人一双冷彻的红眸中,唇齿微启,语气淡然却笃定。
想必,是你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小徒弟怎么会输!冲鸭!留评返小红包!
第77章
短短半个月, 十大仙宗之二先后灭门,此事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
再听得坊间传闻, 丹阳殿、云罗宗皆覆灭于一人之手,便是那听澜宗宗主阙清云的爱徒,玉潋心。
言道这玉潋心身份特殊,乃是被听澜宗当做炉鼎养大的孩子,如今不过双十年华,便已具合道境之修为,更是收服了三大魂骸, 成为当世最年轻的女魔头。
如此绝天之资, 行事又肆无忌惮,已然成了仙宗同盟心头大患。
故,同盟发布檄文昭告天下,以道衍宗数位长老为首, 集结英豪之士围上听澜宗,以替天行道的名义欲擒玉潋心。
玉潋心与浑天道尊一战受了重伤,在云罗宗山脚下趴了足足六个时辰, 待她伤势好转,又觅地打坐,疗伤三日, 这才欲回听澜宗休整。
未及听澜宗山脉, 距离听澜宗地界尚有百余里,她便感应到好几道晦涩的气息围在山门前。
乌压压的一众高手,仙门长老亦或江湖散修, 加起来足有两三百人,其中修为最次为元婴境,占了半数。
由道衍宗洞虚境大能打头, 率合道境前辈十数人,余下分神境竟有百余。
这浩大声势,千年来难得一见。
听澜宗众长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们此前所接触的至强之人便是已故的老祖宗季伯宗,其人也不过合道境大圆满的修为,距离洞虚境尚有一步之遥。
当同盟高手涌上听澜宗,听澜宗的地面抖了三抖。
所有长老汇聚于山门之前,虽知来者不善,却也不能任由他们在听澜宗放肆。
双方人马对峙,同盟高手细数玉潋心的罪行,并放出话来:我们只擒魔头玉潋心,无辜之人盖不受牵,但若诸位欲做这妖女走狗,便莫怪吾等大义执法,不念同盟之情!
听澜宗长老一个个冷汗涔涔,眼露踟蹰犹疑之色。
玉潋心暂掌宗主印,本就不得人心,他们巴不得阙清云、玉潋心师徒二人早些下台,好将权位腾让出来。
可此女奸猾非常,宗内长老但凡有元婴境以上修为,其魂牌都被玉潋心捏在手中,他们心有顾忌,不敢不听从她的命令。
仙宗同盟要擒玉潋心,他们当然乐见其成,可若今日明目张胆地配合,又担心万一玉潋心侥幸逃脱,日后报复。
道衍宗那位洞虚境的前辈瞧见听澜宗众人脸色,便轻易洞悉他们的心思,遂朝手下之人使了个眼色。
同盟中几位合道境高手立即站了出来,不由分说便是几掌落在听澜宗长老们身上。
长老们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虽是一副伤重之相,却不足以危及性命,算是道衍宗给了他们台阶,有了不必出手的借口。
众人心领神会,遂不再反抗,任由仙宗同盟众人闯入山门。
玉潋心来时,听澜宗已被仙宗同盟之人控制。
道衍宗众喧宾夺主,几乎将听澜宗翻了个底朝天。
他们占领了前山正殿,坐待玉潋心回宗,自投罗网。
众人形貌悠然,寻隐仙尊端坐主位之上,瞥了眼蹲伏于角落的两名人质,泰然自若地抚了把颌下缁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