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道尊一声轻叹,眼神幽邃。
他抬臂拂袖,几道金光现于阙清云眼前。
待得细看,原是一把铜钱,首位相接,连成卜卦。
便听得天河道尊言:业力聚变,天规已改,玉潋心乃半神玄月心转世之真相已大白于天下,倘使任由她醒来,当世将乱,天地灵气也当加速溃散,如此,你二人将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阙清云视线落于卜卦之上,沉吟数息,哂然一笑。
她就猜到夜轻羽不会老老实实离开大璩,临到走了,还要摆她一道。
天河道尊不愧是资历名望都集大成的老前辈,想必此次闭关,窥晓天道,方大彻大悟,不再执着于修为进境,才会屡次出现,试图叫阙清云二人尽可能规避风险。
不知前辈有何高见?
她问得随意,语气坦然,天河道尊闻言便知其心中已有规划,却还是忍不住劝道:不若趁其醒来之前,将之记忆封印,如此方可减小天规动荡,对她自身的伤害也能减到最小。
这个答案在阙清云意料之中。
她微笑摇头,淡淡然道:如此不过饮鸩止渴,并未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晚辈心意已决,前辈不必再劝。
遂转身,将屋门推开。
她应该,且有权获悉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关于百代轮回,我昨天在评论区有回几句,这里再统一解释一下
这个轮回咒誓的源头是小徒弟的恨和执念,必然需要小徒弟自己解开咒誓,轮回才会休止,如果她没想起天玄事变这段经历,就算当个轮回he还是会进入下一个轮回,所以期间的百代轮回不全是be,师尊想解开小徒弟最初的心结必须先让她想起这些事情以毒攻毒。只不过小徒弟只想起了第一世,再联系这一世的经历,主观以为师尊一直在为了天下苍生而放弃她。
轮回期间师尊已经尝试过很多办法了,找到的答案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初的咒誓必须解开。
但很多事情光靠一张嘴是说不明白的,就算师尊坦白说自己在意她,第一世的误会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小徒弟还是会偏执,甚至可能在苏醒记忆之后加倍痛苦,不过基本上故事写到这里师徒之间的矛盾都挑明了,接下来就是解决问题的时间,可以修整一下,不崩那么紧,让她们谈谈情说说爱咯
你们得相信我,我从不写be_(:3」)_
第90章
她们一世又一世轮回, 不断拉扯,纠葛也越来越深。
脚下便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茫茫四野,入眼尽是空茫。
每当她睁眼醒来,意识深处叫嚣着本能的冲动,驱使她不顾一切,自滚滚红尘中将这顽劣的徒儿寻到。
她们历尽了离合悲欢,也曾短暂拥有过彼此的未来。
但下一个轮回,她又独自苏醒, 熬过慢慢长冬, 等待黎明花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的是玉潋心的心结与执怨,便不得不直面过往最深入魂魄的苦难。
这无异于刮骨疗毒,先掀开陈旧的伤疤, 将内里积蓄的脓水全冲洗干净,所要承受的痛苦也难以估量,但却是通往和解的唯一方向。
她也曾怀疑过, 是否如夜轻羽所说,再深的情思于纠缠不清的轮回和不断的遗忘中,已经淡了, 灭了, 剩下的,便只是不甘宿命的执念。
也曾想,是否就这样任由咒誓轮回将自己的灵魂磨灭。
待得天地灵气彻底散尽, 天道天规,以至于整个人间,都将消亡, 她们的恩怨情仇,不过漫漫星河中的一缕尘埃,那么微不足道。
可徒儿脆生生地唤她一声师尊,眼底绵绵情意不加掩藏,她便明白,自己终归还是逃不过这场命中注定的情劫了。
她推开屋门,缓步迈进。
身后天河道尊见劝说无果,发出沉重的叹息,只留下一句:尔等好自为之。
阙清云没有回头。
玉潋心安静躺在床上,沉静睡着。
梦中或许没有那么多烦忧,故而她眉眼舒展,恬静的脸庞神态安谧。
阙清云在她身边坐下,执起她的手,视线落于玉潋心清隽秀气的眉目之间,细细描摹。
不觉间,时间匆匆流逝,再转眼,窗外天色竟已擦黑。
今日天高云阔,傍晚夕阳落下之后,天边一片红火,彩霞将云朵染成各种颜色,再镶上一圈金红色的边,极致艳丽,亦极致妖娆。
是她的小徒弟最喜欢的颜色。
算着时间,玉潋心应该快醒了。
她左手探向其颈后,右手环过腿弯,将玉潋心打横抱起,来到皇宫深处一间暗室。
炎承钺受托守在门外,阙清云朝其颔首,便算打过招呼,遂抱着玉潋心步履从容地走进去。
暗室中陈设齐备,虽不见天光,但内壁穹顶每隔三尺便镶嵌一枚夜明珠,这间暗室不算狭小,拢共算起来,夜明珠足有百八十枚,将室内各个角落照得通透,有如白昼。
阙清云将玉潋心安置于石床,趁着她尚未苏醒,愈发眷恋不舍地细看她的神情,似要将这张平静温和的睡容刻进魂识之中。
待玉潋心醒来,安宁便会破碎,平和也将荡然无存。
她预感到道路不会平坦,未来不会轻松,可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无足轻重。
玉潋心眼睑轻颤,意识有了转醒的迹象。
先还平静的空间陡然暴起乱流,灵气蹿腾,挤压虚空。
阙清云心中一声轻叹,遂感觉视野天旋地转,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阵寒凉刺骨的疼痛。
房间中的气息狂躁不安,充斥着愤怒痛苦与无声的绝望。
玉潋心禁锢她的双手将她按在地上,蓦然睁开的美眸盈着两滴清亮的泪珠,可转瞬就被眨去,再也寻不见脆弱的踪迹。
她凝望着身下人清丽秀美的脸庞,从那张略显纸白的脸孔上,并未瞧见半分惊慌。
再细看,这地方陌生得很。
这是哪儿?她问,大祭司何在?又被师尊轻而易举地摆平了么?
阙清云回望着她,就在玉潋心以为她又如以往那般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开口:倒也并非轻而易举。
玉潋心虚起眼,神态审视地上下打量阙清云,欲从对方细微变化的神情中寻出些许端倪。
然而,一如既往,什么也没有。
这女人总能完美地隐藏心中的想法,叫旁人不得窥见她的心思。
有些时候,玉潋心甚至怀疑,阙清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情绪起伏,也没有心。
她越是平静温和,越是淡泊如水,玉潋心越愤怒,越焦躁,越痛恨。
恨她这般高高在上,如九天神女俯瞰苍生,而自己只是苍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毫尘。
就算被她费尽心思地留在身边,就算落得这般狼狈的处境,阙清云依然如坐云端,从容而平静。
她的身影落在对方眼中时,那么渺小卑微,惊不起任何波澜,和普罗大众,芸芸众生,并无区别。
玉潋心恨得心头滴血,痛得撕心裂肺。
既是不甘,也是执妄。
既无心,又何要故作有情?
她偏不顶礼膜拜,就要肆意破坏,狠狠报复,将不可亵玩的仙子拉下凡尘。
不论这辈子、上辈子,亦或生生世世。
阙清云既不能感受她心中的痛,那就将这份痛苦转嫁到这具肉身上,让阙清云也体会体会,被践踏的滋味。
她不由分说俯下.身去,吻住阙清云的嘴唇,用力啃咬,直至齿缝间传来血的味道。
咬破阙清云的唇舌,将带血的吻又印上她的下颌,辗转缠绵,落下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