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先前矛盾冲突一笔揭过,阙清云已给了台阶,武岩只能顺着坡下:阁下所言甚是。
他直起身来,仍板着脸,朝那批衣衫褴褛的宫卫喝道:愣着干什么?!丢人现眼!还不快到前边儿开路!
一众宫卫如梦初醒,哪里敢触武岩的霉头,一窝蜂散了去。
武螣傻眼,望着二叔武岩刚毅的侧脸,一时间,胸中五味杂陈,竟不知如何言语。
武岩一句话也不多说,回到自己的坐骑旁,让月盈和武螣将受伤的方栎扶到麟兽背上,自己屈尊牵着缰绳,跟随队伍回程。
阙清云二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剩下十里只用去半盏茶的时间。
玄宫之所在地势开阔,在一里开外便能瞧见那巨大的,高耸入云的建筑。
玉潋心微微虚眼,眸心暗芒涌动,那参天的石台与其上悬挂的倾天之剑,每一样都刻进她的骨血,令她回忆翻涌,仇恨难消。
她虽未将自己心中情绪起伏表露分毫,可身侧之人却忽然握住她的手,阙清云柔软的指腹轻轻掠过她的骨节,不发一言,却好似无声宽慰。
只因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对方都了然于心,不用说明原因,也不必追根究底,阙清云自有洞悉她心情的能力。
玉潋心抿起唇,手腕翻转,五指嵌入对方指间,两只手掌心贴合,十指相扣。
离得近了,玉潋心便发觉这祭台还是和从前不一样的,祭台下方开凿出许多小孔,内里可以藏人,形如箭楼,是御敌之用。
祭台外围建有堡垒,玄宫宫卫驻守其间。
三道围墙将玄宫城池与外界隔开,每一道墙内都有重兵把守,若外围遭了袭击,内墙的军队可以立即赶去支援。
如果外围城墙被破,他们便退守第二道城墙,再伺机反打,如此阵型,的确易守难攻。
由武岩领队带路,众人一路畅行无阻,直至穿过三道城墙,又绕过祭台,行经正在操练的军队,步入位在后方的堡垒。
堡垒两侧也有看守,验明武岩的身份之后,方放众人通行。
门后有一条甬道,约十丈长,甬道尽头道路开阔,是个倒扣碗状的空间。
令玉潋心震惊的是,这堡垒内部竟有一个深渊般的大洞,除了沿墙面建有一圈栈道,再无落脚之处。
武岩走到队伍前面去,掏出腰牌,取血画符,便见栈道外沿放出蓝蒙蒙的光线,彼此汇聚,在悬空的深渊上方形成一圈法阵。
这灵气运转法门极为深奥,阙清云瞧着都颇觉吃力,玉潋心则眯了眯眼,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四周墙面内都设有机关和暗桩,擅闯此地,若无正确开启传送阵的法门,必然触动堡垒内部的埋伏,而这深渊似的洞口下边也必然杀机重重。
这一路走来,玉潋心心中倒生出些好奇来,便向队伍中唯一一个女孩儿月盈,问道:如此森严的防卫,你们是如何出去的?
月盈也有点害怕她,但因对方屡次救过他们性命,她对玉潋心颇为尊敬,便回答道:我们拿了长辈信物,谎称给斩妖队传讯,送补给。
她垂下眼,一脸惭愧:尽管家中长辈屡次告诫我们不能出安全区,但是我们仗着自己都有斩妖队的入选资格,自以为有些本事,贸然进入高危警戒区,闯了大祸。
玉潋心面露沉吟之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前边儿,武岩驱动灵阵,洞窟内光芒大方,宫卫在两侧列队。
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地松手,与方栎等人一同步上石阶,走进灵阵之中。
眼前光影急急闪烁,片刻后,还归虚无。
喧嚣声扑面而来,耀眼的阳光刺得玉潋心稍稍虚眼,待双眼适应了外界的光芒,玉潋心两眼睁大。
他们现身于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背后是一面高大的石壁,两侧列有玄甲宫卫。
沿街往前,不过百余步便是闹市,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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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这是一座繁华的宫城。
四面皆是数丈高的城墙, 两壁之间道路开阔,铺以青色石砖,街上人来人往, 十分热闹。
抬眼望去, 晴空一碧如洗, 碧色苍穹上漂浮着一两朵清秀的云,干净通透, 如同这城市给人的气质, 欣欣向荣, 充满蓬勃的朝气与希望。
与城外千里伏尸,肃杀萧瑟的景象有着天壤之别。
实难想象,铜墙铁壁的壁垒之后, 还藏着这样一片与外界隔绝的世外桃源。
玉潋心愣了愣神,这地方似曾相识。
想必她曾经来过此处, 只是如今记忆过于遥远, 细节已经想不起来。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天灾尚未蔓延到这片土地,玄宫的文明因此幸运地保存了下来,这期间, 不知耗费了多少人的努力,又牺牲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见到武岩,众宫卫齐齐行礼,武岩示意他们列队待命, 而后率众沿街而过,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回首投来好奇的目光,彼此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
有人认出跟在队伍后面的几个少年,便立即转身,快步跑走,去给主家的人传消息。
武岩领着阙清云、玉潋心一行来到一处肃穆端庄的宫殿,请他们在殿上稍候,随即派人去传信,请玄宫主事之人过来。
众人在殿上等了片刻,阙清云来时便一路观察周围的布防,心中暗自思量,倘使待会儿交谈不甚愉快,出现意外变故,她们应从何处脱身。
玉潋心则颇为慵懒,闲闲立在一旁,歪头欣赏阙清云沉静无声时素净清丽的脸庞。
但是,最先出现在宫殿阶外的不是宫卫长,而是几个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神态焦急的氏族长辈。
他们不顾殿外宫卫阻拦,横冲直撞地闯入大殿,还未走近便高声呼喊:人呢?!不是说回来了吗?!人在哪儿呢?!
武岩听见动静,脸色微变,他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乃是晏归的父亲。
除此之外,人群中还有月盈的兄长和徐易的母亲。
方栎三人同时望向殿门,武螣眼中闪过一抹畏惧羞惭之色,月盈则抿紧嘴唇,两眼发红地低着头,方栎神情恍惚地呆立原地。
可再不愿面对,该来的总要来。
他们闯进大殿之中,只一眼便辨识出自家的孩子,而两位没寻到人的亲属顿时如遭雷击。
一道人影飞快扑了过来,双手按住方栎的肩膀,目眦欲裂地喝问他:晏归呢?!我儿子晏归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这是个个子中等,长相斯文的男人,但在询问儿子下落的时候,他面目狰狞的表情已出卖了他内心惶恐不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