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隐有失控迹象,于玉潋心丹田之中激烈碰撞,部分外溢灵气冲击经脉, 若不及时阻止,则有走火入魔风险。
阙清云御气镇压, 顺着经脉梳理汹涌灵流, 直将玉潋心体内气息理顺,这才沿经络向上,触及识海外白蒙蒙雾团。
她继续向前, 拨开云雾, 可随即却被一层古怪灵流所阻。
她手可以从灵流之间穿过,但神识会出现短暂晕眩,若要强行越过这层灵流,恐怕会对她神识造成一定不可预知影响。
这层防备她入侵灵流绝非玉潋心所设,由此可见, 玉潋心多半在与魂骸交锋之中落得下风。
阙清云心急之下,半分犹豫也无,径直挺身一跃,神识便自灵流中穿过。
视野豁然开朗, 远山绿水,天高云阔。
清风吹过梅树枝梢,拂落枝头堆积细雪,几簇零散雪花没进白茫茫雪地, 映照天边柔软阳光。
天玄山上终日积雪,气候寒凉,宫宇楼阁之上都笼着一层银白。
而院墙之下,那棵梅树枝梢斜伸出墙角数尺,几朵寒梅凌风而放,整个院落都充溢着清冽淡雅梅香。
阙清云立在院中,神情恍惚。
辅一低头,瞧见小池冻结冰面中映照出一张似曾相识脸孔。
一身素净白衣,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顶玉冠立于发顶,两缕鬓发垂于衣襟,衣领袖口以银丝绣有暗纹。
两耳垂悬淡青色耳坠,材质稀有昂贵,腰间一枚古朴精致玉环,衬得其人姿态清傲,又雍容华贵。
正是万年以前,曾一统天地,为凡界之尊仙门圣主,夜轻云。
她眉头轻蹙,翻开手腕,衣袖顺势滑落,却见两腕之间空空如也,并无缘定此生红绳。
愣怔间,思绪回转,意识苏醒前记忆渐渐远去。
她望着天边云,与地上雪,还有周围宫阁楼宇,所有熟悉之景,很快回想起眼下是哪一天。
此前数年,她一直在暗室闭关,以冲击大乘境瓶颈。
期间做了个漫长梦,梦到万年以后,百代轮回,她与一人恩怨交杂,纠缠不休,已至道心动荡,险些走火入魔。
好在最后关头,她从梦魇中抽离,顺利突破。
出关之后,于院中驻足赏景,一时间竟晃了心神,又想起梦中之景。
不知何故徒惹愁思,心间隐隐作痛,好像无意间丢失了什么重要之物。
可细想,那梦里景象越来越模糊,渐渐就记不得了。
她轻拢衣摆,迈开步子朝院外去。
圆形拱门两侧立着值守天玄弟子,见夜轻云来,纷纷拱手下拜,夜轻云驻足,问道:月心现在何处?
守门小弟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禀宗主,大师姐下山历练,尚未归宗。
这玄月心一天天,不好好修炼,仗着自己天赋不错,竟想着争勇斗狠,隔三差五就往山下跑,挑战当世名流。
虽然年纪轻轻已是小有名气,可在夜轻云看来,那孩子心浮气躁,如此下去,对修行大有害处,待她回来,必得好好训导说教。
夜轻云叹了口气,本已迈出小院步子无端止住,又转头往屋里走,同时对身侧弟子吩咐:唤莫长老来书房议事。
弟子领命退下,夜轻云则回到小楼,步入书房之中。
桌上摆着一副画,画上之人执剑而立,眉目清寒,气质如若窗外寒梅,冷厉孤傲,又优雅清高,衣摆随风而动,仿若降世之谪仙。
笔墨散散放置一旁,七零八落,墨迹已干。
是有人一时兴起,挥毫泼墨,待得画成,便潇洒离去,甚至懒得收拾桌上烂摊子。
也或许,那人不料她这时出关,所以在书房中折腾起来十分大胆,甚至画也不藏,如此大大咧咧,生怕不被人瞧见。
夜轻云眉目温和,听得院外响起来人脚步,便随手将这画卷起,放入一旁藏纳珍品墨宝之中。
听得屋门轻启,来人却不是莫无法长老。
只见眼前掠过一道红芒,一个身娇体软纤影已没入她臂弯。
来人形貌娇俏,卧在阙清云怀中甜甜唤了声师尊,灵动双眼悄悄觑向阙清云身后藏画书架,嘴角笑容清甜又隐约有几分洋洋自得。
可看清那人眉目,夜轻云心底却倏然一颤,没由来悸痛。
这陌生情绪来得突然,以至于她没像往常一样顺势搂住对方腰肢,只僵立着,过了许久,屋外急急行来脚步声将她惊醒,令她下意识推了玄月心。
为师请了莫长老来书房议事,你且先出去一会儿。夜轻云转开脸,不看玄月心眼睛。
未见身侧之人眸光猝然落寞。
良久,莫无法长老已至书房门口,她才轻轻嗯了声,算作答复。
其声落下,她转身向外,与入室莫无法擦身而过。
夜轻云再回首,那红衣之人已消失于门后。
玉潋心后背蹿起一股恶寒,手腕一旋,剑刃翻转,刺向身后。
但其出招章法似已被身后之人看穿,玄月心微虚着眼,眸心藏纳冷芒,面上显露轻蔑之态,从容推握玉潋心手肘,将这一剑抵在寸许之外。
她掌心一震,玉潋心胳膊受力,身体旋转后退,足尖点过封印,半悬于空,脸色沉重地望着不远处那张与自己颇为神似脸孔。
同样是一身红衣,眉目绝艳,神态肆意张狂,容貌也有八成相像。
若不知内情,说这二人是姐妹,也断不会令人起疑。
封印在玉潋心脚下闭合,除却眼前之人,另外三大魂骸都已被禁锢在封印之中,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你太天真了。
顶着玄月心模样人轻狂地扬起唇角,神情极其傲慢,态度嚣张地与玉潋心凌空对峙,笑容轻佻地说道,莫不是真以为转世能替代原身?
轮回重生,魂魄经受洗礼,因每一世不同经历,人性情和思想都会发生改变,就算寻回了前世记忆,今世人与往世再像,也终究不完全一样。
玉潋心心觉不妙,但急于出手反而露怯,她倒也想看看,这心思诡谲魂骸口舌能翻出什么花来,大抵不过黑与白,诡辩之道,此邪物最是擅长。
她将神剑收于身后,眼中并无波澜,闻言扬眉浅笑,并不示弱地反唇相讥:我可以是玄月心,但你绝不可能是我,玩些障眼法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她拥有全部属于玄月心记忆,所以只要她愿意,她就是玄月心。
再者,她就是她,不必扮演任何人,更不用为了讨好阙清云刻意抹消这万年以来所有改变,再做那个对阙清云百依百顺玄月心。
玄月心却是一笑,微偏着头,眼中流露出些许好笑与怜悯之色,缓缓开口:当真是个傻子,被耍得团团转也不自知,你以为,夜轻云执念到底为何?
玉潋心眉梢轻颤,不等她辩驳,玄月心便进而说道:她执念,是我。
她陪你玩百代轮回把戏,不过是想将你哄顺之后解除禁咒,如此,以魂骸为基,可唤醒我,令我苏醒,重塑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