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只是梦。
原锐努力将昨晚的梦境抛之脑后,可往往意外就是来得这么快 。
午餐后返回民宿的那条陶瓷街上,原锐再次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这回不止是背影,还有那绝对不会认错的侧脸真的是消失了好几个月的路照安!
两人的余光微妙擦过。
距离不过五米远的路照安就快速地朝摊子后方走去。
师哥?
那一瞬间,原锐勉强拉扯出的理智和分寸就地泯灭,他没了昨晚的怔愣,几乎疯了般地拔腿追了上去。
原锐根本顾不上身后施允南等人的叫喊,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朝路照安追去,路照安!你别
他绕到横穿到摊子后方,眼看着就要追上对方时,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
砰!
一辆重型机车来不及避让突然冒出的原锐,将他狠狠撞倒在了几米开外的水泥地上。
周围注意到的摊主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原锐的大脑有了数十秒的空白,甚至连疼痛都被暂时性地麻痹了。他费力地抬了抬眼皮,只觉得视线里充斥着一片血色。
路照安!你真打算丢下原锐不管?施允南少有的怒吼声提醒着这一切都在真实发生。
不能倒下。
要、要追不上了。
再不起来,他就又要被丢下了。
原锐满脑子充斥着这个想法,疼痛终于从身体四处密密麻麻地汇聚而来。
师哥
原锐不清楚自己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只是磕磕绊绊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皮肤黝黑的摩托车司机第一时间靠近,试图去搀扶他,小、小伙子,你没事吧?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别碰我。
原锐推开碍眼的司机,结果发现自己的视线还是糊的。他胡乱抹掉自己右眼和脸颊周围的血色,有些恐惧地朝施允南询问
我没事,他、他走了吗?
话音刚落,原锐终究还是怕了这个未知的答案。
他一瘸一拐地绕开阻碍视线的司机,没走两步就看见路照安带着急色冲到了跟前,我带你去医院。
原锐小心翼翼地攥住路照安的手腕,发红的眼眶早已经因为疼痛而附上了一层薄雾,但悬浮了一个早上的心悄然落下。
还好。
师哥和梦里面的不一样。
原锐没由来的庆幸,有好多话想和路照安说,可开口一呼一吸都是铁锈般的血腥味。下一秒,再也没有力气的身子猛然往下一栽。
路照安看见倒进自己怀里的原锐,心疼得近乎窒息。
他从未料想过,两人相隔许久的见面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眼前的原锐不仅是额头上的伤、染红了半张脸的鲜血,就连手臂也都是擦伤,裤子更是直接蹭破了大窟窿,里面也流出了刺目的红色。
全身上下,都是伤。
向来沉稳的路照安难得失了主意,他不敢随意去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加重原锐的痛意。
施允南发话,路照安,你还怕抱着会弄疼他?赶紧带去医院!
路照安狠了狠心,一把将原锐横抱起来。
相比起以往骤减的体重,又轻又瘦地像是只剩下了骨头。
怎么瘦成这样?
路照安眉心拧得更紧了,他低头去看原锐,才发现对方在他的怀中疼得打颤,眼泪混杂着血液仿佛怎么都止不住。
路照安心如刀割,附在他的耳边安慰,小锐,不怕疼,师哥在这呢。
原锐张了张口,可惜又被血味阻拦了话语,他的手攥紧了路照安的衣服,意识隐约有了涣散。
疾行的车子颠簸了一下。
倒在路照安怀抱里的原锐瞬间被疼醒了,他看见车窗外倒退的树影,去哪里?
去医院。路照安一手搂着他,一手抚摸着他没有受伤的颈侧,你别乱动,很快就到了。
原锐仅存的清明钻了出来,脸色霎时又白了一个度,我、我不去医院。
奶奶就是这样被送去医院才没的。
从小到大,他最厌恶也最不敢进的地方就是医院。
路照安哪里不知道原锐内心的恐惧?对方怕血也怕医院,只是现在情况突然,不能再用以往小病小伤去对待。
有些恐惧刻在骨子里,不是一朝一夕能磨灭的。
原锐下意识的逃避挣扎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骤然扭曲了脸色、没了声。
路照安看在眼底、急在心底,一时间失了分寸制止,你别动!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自己又任性了吗?
原锐呼吸一颤,瞬时紧绷连指尖都没了动静,他小心翼翼地抬眼,你、你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路照安知道自己失了冷静,忙着用手安抚着他的僵硬,你听话,我们不能拿身体开玩笑,这次必须去医院确认情况,好不好?
原锐退步,那、那别告诉我妈,我怕、怕她担心。
好。
路照安答应,眼下当务之急是到了医院检查身体,其他都可以往后移。
原锐无力地拢了拢眼皮子,一副又要陷入昏沉的模样。他咬了咬牙,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拉扯住路照安的衣角,那你可不可以别走?
眼角湿润再起。
原锐清楚这回不是因为痛疼,而是因为面对未知的恐惧。
他怕自己睡过去再醒来,路照安又会像之前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