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溪愣了一下,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地掩饰道:“啊?什么啊?妈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她做出气呼呼的样子,“你不是要像爸爸一样给我介绍对象相亲吧!”
奚雯忍不住促狭地笑了:“我原本还只是怀疑,但现在看来,你应该至少是有了喜欢的男生了,你现在要觉得没准备好,可以先不告诉妈妈,但以后第一时间要先带给妈妈把关的。”
齐溪自然还是不承认,她撩了下头发,移开视线,佯装镇定地反驳起来:“你这都是无根据的猜测,而且怎么突然就这么说嘛。”
“你平时谁和你提结婚就和谁急,仿佛结婚是什么洪水猛兽,来阻碍你这个律政精英发光发热的,结果你听听你刚说了什么,说以后结婚要和你爸预约时间……”
齐溪不得不承认,自己妈妈虽然退出职场已久,但毕竟是容大法学院毕业的,这抓重点的能力简直是杠杠的。
第五十六章 齐溪觉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
为了转移话题,齐溪决定祸水东引:“别说我啦妈,我就算工作认真,好歹也知道平衡生活呢,你倒是管管爸爸吧!”
齐溪不满道:“爸爸刚创设律所那会儿忙也就算了,可现在所里都步上正轨了,他自己按理说下面都有团队和助理律师,怎么还像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一样忙啊!竞合所比我爸那小所强多了吧,里面合伙人随便一个谁,创收都是我爸的好几倍甚至十几倍了,但人家都没我爸那么忙,我看我们所一个合伙人,每周末坚持陪儿子打网球呢。”
齐溪虽然提及这个话题时是为了转移自己妈妈的注意力,但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有些气和有些无奈。
撇开父亲滤镜,公正地来说,齐溪也知道,齐瑞明并不算个在法律上多有天分的人,大学时齐溪因为好奇,偷偷看过他爸留在书房里的起诉书,其实写的有些粗糙,也偶尔从奚雯和齐瑞明的聊天里能得知,齐瑞明办砸了什么案子,还曾经被客户举报到律协,闹腾了好一阵子才消停。
而她进入竞合以来,见识了顾雪涵写的法律文书,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专业和水平。
所以或许她确实没法强求她爸爸在处理好业务的同时,还能像顾雪涵这些精英律师一样游刃有余地处理好私人生活,本来平衡好事业和家庭就是一门非常高难度的艺术,能做得好的毕竟是少数。
这样一换位思考,齐溪开始也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此前对自己爸爸的要求太苛刻了?因为她的爸爸也不是超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而已,有很多他也力所不能及,世界上也有很多他也办不到的事。
“溪溪,你也别和你爸爸置气了,你小的时候,他可多宝贝你啊,颈椎本身不太好,但因为你每次被他架在脖子上的时候都会笑得很开心,所以怎么都不听我的劝,天天把你架脖子上到处扛着玩,结果有次弄的颈椎病复发,在床上躺了一礼拜。”
齐溪的妈妈说到这里,也露出了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还有你初中,当时你们学校搞了一个封闭式军训,把你们送去了一个临市的军训营,结果你扭伤脚,那边荒得连云南白药都买不到,那时候也没有跑腿和外卖服务,还遇到了临市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天气,你爸当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愣是扛着雷暴天,开着刚买的二手小破车连夜给你去送云南白药……”
奚雯不说还好,这样一讲,齐溪的心也软了。
这些小时候的回忆,她并不是不记得,也正因为她一直记得爸爸对她的好,才在成长后,对爸爸那些性别歧视的观点更不能容忍——明明小时候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孩对自己横眉冷对过,怎么自己越长越大,却反而因为自己是女孩,就各种打压自己,觉得自己这一性别就注定不能成功呢?
说到底,齐溪会不能容忍,还是因为那是自己爸爸,因为齐溪在乎自己爸爸的看法,希望得到齐瑞明的认可。
齐溪的妈妈性格温和,看齐溪明显有松动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每个人都有点缺点,你爸爸也不是完美的,我们也不能因为他一点问题就否定了他整个人是不是?你爸是农村出身的,在他们那的农村,男孩才是唯一的香火传承人。”
可齐溪还是委屈:“可他都是容大法学院毕业的,受了高等教育,也早就脱离了农村的生活环境,怎么还能这样啊?受教育不就是为了消除农村的一些恶习和错误观念吗?”
“可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怎么会那么容易改变呢?”奚雯笑了下,非常包容又温和的解释道,“一个人童年接收的信息,有时候是很难改的,你爸爸也只是个普通人,但他心里最在乎的还是你,前几天还在说过阵子要催你去学车,等之后给你买个车,以后也方便你周末回家。”
奚雯拍了拍齐溪的背:“所以别生你爸爸的气了好吗?”她对齐溪笑起来,“妈妈都快生日了,你就当送妈妈这么个生日礼物好吗?”
自己妈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溪觉得自己再不肯退一步,也有些矫情和过分,因此虽然内心还有些抵触和不情愿,但好歹还是点了点头。
奚雯一见齐溪这样的表态,果然高兴起来:“你还刚工作,我生日就别花钱买什么贵重的礼物了,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齐溪嘟了嘟嘴:“妈妈,你这是不是看不起我的工资啊?我都自己挣钱的人了,总不能什么不买吧?人要是过生日连个礼物都收不到的话,岂不是这个生日过的都有些没意思?”
“你爸不会送我吗?”齐溪妈妈笑起来,“而且虽然不是生日,你爸最近已经送了我不少东西,上个月去凯悦办了张spa卡,一充就充了三万,还很贴心地每周帮我固定约一个晚上去做spa和美容呢。”
奚雯半埋怨半幸福地数落道:“都叫他别破费了,也不听。”
行了行了,齐溪也有点无奈,觉得自己又被迫吃了父母的狗粮。
只是虽然齐溪决定退一步,这次趁着回家和自己爸爸好好吃顿饭冰释前嫌,可惜齐瑞明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近来总是越来越忙,早出晚归是常态,而临时出差更是多如牛毛,当晚,奚雯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菜,可等来的是齐瑞明又要晚些回家的电话,叫齐溪她们不要等他吃饭。
妈妈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齐溪为此也有些抱怨:“爸爸也真是的,也都五十多的人了,怎么最近反而越来越拼了。”
坦白说,齐瑞明年轻时虽然也拼过,但甚至还不如如今拼的程度。
奚雯听了,也有些无奈:“是,其实我们家开销也不大,但你爸也不知道怎么的,四十岁那年催发了事业心,变得很拼很拼,接的案子也不怎么挑了……”
齐溪对此是有印象的,因为那几年,奚雯和齐瑞明为此发生过不少争执,奚雯认为作为律师,尤其已经是温饱问题早已解决的小康律师,还是应当有一定社会责任感稍微挑选一下当事人和案子的,有些道德层面上很难让人接受的当事人,不应该因为对方给的代理费多,就不管不顾去接业务。
但自己爸爸并不这么认为,从四十岁开始,他似乎突然对钱的欲望开窍了,一心一意就想多搞钱,即便是齐溪,也能从父母两人的争执中知道爸爸为了胜诉,在操作一些案子的时候,手法并不光彩。
只是虽然如此,齐溪觉得一家的生活品质并没有因为爸爸拼命搞钱而更上一层楼,他们甚至过的比一般的小康家庭更节俭。
齐溪憋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直以来的问题。
“妈,你说爸那么拼死弄钱是为了什么?人挣钱不就为了生活过更好吗?钱只是工具,而不是目的,不应该为了挣钱而放弃生活,这反而是本末倒置,你们成天说以后的钱是留着给我花的,可我真需要花钱去留学的时候,也没见爸爸掏出来。”
奚雯则还是为齐瑞明说着话,希望开解齐溪和齐瑞明之间的龃龉:“你爸一来是希望你也别太累了,二来你万一出国了就留在国外了,我们身边老了也没个陪伴,三来,你也要原谅你爸有的小私心,我是全职太太,他做律师,虽然现在收入还可以,可律师的社保这些律所一般都是按照最低的档缴的,以后老了退休了不像公务员那样有很好的退休养老待遇,所以你爸想手里攒些钱以备养老,这个层面上,妈妈也可以理解他,何况你爸还有你爷爷奶奶要照顾,老人万一生个病,花销也很大。你爸是农村出来的,小时候受过没钱的苦楚,现在年纪大了,手里没钱就容易心里慌,你不是他那个成长环境和年代里出来的,可能不一定能设身处地理解他对攒钱的这种冲动。”
话虽然这么说,可齐溪还是有些怨气:“他不肯出我留学的钱也行,但别骗我啊,要是早点说不资助我,我早点就可以往有奖学金的学校申请,甚至可以早点去打工攒钱,总之不会拿到offer后突然晴天霹雳一样束手无策来不及应对……”
可抱怨归抱怨,齐溪那股气过去,如今对没法去美国这件事,也释然了很多,父母愿意支持孩子是情分,不愿意花钱支持孩子,那也无可厚非,毕竟自己爸爸在平日里的基本开销里确实也没短缺过自己什么,至少是给了自己一个小康家庭孩子应该有的一切。
何况自己妈妈说的也对,律师挣的都是辛苦钱,不管怎样,齐瑞明想留点钱给他自己老了花,也没有错。
只是好不容易齐溪想通了,打算趁着这次回家和齐瑞明破个冰,为了一起吃顿饭,齐溪和妈妈也并没有在正常饭点开吃,一直等着齐瑞明,只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都快到七点多了,齐瑞明突然打来了电话——
“老婆,我之前经手那个众恒的破产重组案,突然出了点事,我现在人还在公司这边紧急开会,回不来了。”
妈妈开的是公放,因此齐溪也听得一清二楚,因为难得一家三口周末聚在一起,奚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大菜,如今听说齐瑞明不回家,脸上是明显的失落:“不是和你说过吗?今天溪溪难得回家,我给你们做了一桌子菜呢。”
电话那端,齐瑞明也语气遗憾:“我也没办法,我也想回家吃你亲手做的大餐呢,可现在客户公司这情况,我别说是大餐,恐怕是饭也没时间吃上。”
奚雯一听这,果然完全不在意齐瑞明回不来这件事了,她有些担忧地关照道:“客户的事虽然重要,但身体是自己的,再忙也记得吃,我早晨就怕你忙过头突然饿,在你包里塞了点饼干,你记得拿出来垫垫肚子。”
“老婆对我真是太好了,娶到你真是我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