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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澹在宫中也醉了茶。
起因在舒月请宋清风进宫,二人拉着他吃茶,与他讲些民间的风花雪月。起初云澹云里雾里,不知她们讲的是什么。直至讲到姑苏城外有个才子刘德,与妻子和离后发觉世上美人无数,心上人却在蓦然回首处,于是又巴巴追上去。三天一封情/信,两天一个信物,不仅如此,将那女子家中的诸事大包大揽,不出半载,二人又开开心心成了亲。讲到这云澹便懂了,开口问道:“真叫刘德?”
?舒月一愣。
“刘德可不像才子的名字,倒像闹市中屠夫的名字。”
…舒月心道你真是个棒槌,你娘亲纵横天下数十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开窍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云澹却笑出声,转头问宋清风:“宋先生,当年您与丞相和离,最终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宋清风微微红了脸:“这…说来话长了。”
“倒是无碍,从前只听过囫囵大概。学生洗耳恭听了。”
宋清风见他这般,便轻声说道:“那仅止于今日,可不许对旁人说。若是旁人知晓了,他要挂不住面子的。”而后轻咳一声,立直身子,姿态便起了:“那会儿和离,我本不打算再理他。无奈他一直纠缠,写江湖话本叫人送给我,寻个辙子便来寻我,还拉拢三哥。不仅如此,我想去游历江南,他巴巴的追了过来…”
舒月打断她:“讲一讲你与荀锦的事。”朝宋清风使了个眼色。
宋清风自然明白,于是说道:“那会儿呢,我也风华正茂,家父与荀家有私交,便有意撮合我和荀锦大人。荀锦…当时我是动了心的,若是澜沧不追到江南,恐怕我要守不住心了。所以呢,这女子诶,在大好时光下,是不会缺男人爱慕的,不定对哪一个动了心,一头扎进去,便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澜沧胜在赶过去的时机…”
“可不是?”舒月接过话茬:“那会儿欧阳澜沧巴巴追到江南,还被朝中大臣笑。再看眼下,哪一个有他过的舒心?这人呐,该低头时就低头,不丢人。”言罢又与宋清风聊起其他,都是寻常人家的琐碎之事,云澹静静坐在一旁,也不插言,生生喝了一下午茶。
到了夜里,躺在床上,醉了茶,心思烦乱。想起宋先生那句“这女子诶,在大好时光下,是不会缺男人爱慕的,不定对哪一个动了心,一头扎进去,便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呼吸一滞。不免坐直身子,想起荀肆和韩城,心中痛意弥散。听了一下午风月故事,这会儿突然觉得自己不战自溃,还不如那刘德呢!
患得患失,喜忧无常,胡思乱想,不知所措,少年不如。
直折腾一整夜,眼底乌黑,外头雪后初霁,云澹才彻底搞懂荀肆要的真正是什么,心中奢望他懂的还不算太迟。
第78章 我寄人间雪满头(六) 肩上是江山和你……
昨夜小楼听雪, 清早换了人间。
云澹站在兵器室里,看着宫人将那些兵器一一装好。千里马在一旁叮嘱:“哎呦, 轻点,坏了砍你头!”
云澹忍不住制止他:“别整日砍头砍头,你砍过谁的头?”
千里马嘿嘿一笑:“奴才知错了。”而后扭头道:“轻点轻点,坏了打板子!”
云澹见他屡教不改,便也不再做声,想起荀肆在这兵器室舞枪弄棒那些日子,乒乒乓乓的声音至今还响在心头上,也不知她还愿不愿收下他的心意。眼见着那些兵器装好了, 抬上了车。出了门对外头的云珞说道:“山高路远,拜托你了。”
“就没有旁的东西带给她?”
“譬如?”
“一封信?口谕?”云珞提醒他。
“那你等我片刻。”云澹走进书房,拿起毛笔, 琢磨许久才落笔, 写了撕, 撕了写, 最终画了一幅小画装进信封,一个字没有。写了字她恐怕也不爱看, 倒不如一幅画来的实在。
“那臣便启程了。”云珞将信塞进衣襟。
“去吧。”
“殷家的事…”
“欧阳澜沧在处理, 该如何办就如何办,你不必担忧。”云澹顿了顿:“见了她给朕来封信, 让朕知晓她过的好不好。”
云珞见他这般啰嗦,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去多好?”
云澹摇头:“眼下着实走不开,有要事处理。若是为了她撇下这江山, 她会看朕不起。待处理了乱局再去。”
“晚了若是她有了心上人呢?譬如跟韩城生米煮成熟饭…”云珞与云澹相处久了,也不似从前那般拘谨,这会儿也敢逗他一逗。果然, 云澹皱了眉:“那便是命。”
“成。那臣弟这就走了。”云珞朝云澹拱手施礼,带着几车兵器浩浩荡荡出发了。途经永安河,见到程素正在教几个小人吹糖人,便叫停马车:“等着,我有事。”下了马走到程素面前,唤她一声:“程姑娘。”
程素抬头见是他,又看他身后浩荡的排场,微微笑了:“小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出趟远门儿。”云珞从她手中拿过一个糖人儿,仔细看了看,将其插在旗杆的缝隙中。
“祝小王爷一路顺风。”
云珞在程素家中用过几回饭,又日日与程母学生意经,早与程素相熟。遂问道:“你想不想去走走?之前不是说天下那么大,想游历一番?”
程素摇头:“那都是往后的事了,父母在,不远游。”
“成。”云珞转身走了几步,又调转回来:“我这回大概去三月左右,回来将近开春了。你若有事就去找孙掌柜,她会照料你。”
“那便多谢王爷了。只是昨日与母亲商议,大仇得报,京城也不必久待。待过了年,天气暖些,小女便与母亲打道回府了。这些时日多谢王爷照拂。”程素所言属实,二人在京城住不惯,想来想去,还是要回去。在老家开一间铺子,为母亲颐养天年。只是这话说出来,令云珞心头一空:“定了?”
“定了。兴许与王爷碰不上了,在此先行与王爷拜别。祝王爷顺心顺意。”
云珞知她不打诳语,是以点头:“好。那便就此拜别。”翻身上马后,又看了眼程素,她正笑着颔首,云珞朝她扬了扬下巴,脸上笑意盎然,鲜衣怒马少年郎。
云澹看云珞出了宫,一回身,见舒月站在他身后。
“这一车车的往外头拉什么呢?”舒月打趣道。
“她在宫内时常玩的那些玩意儿。”云澹见舒月眼神一闪,要算计他一般。转念一想,不能,自己亲亲的娘亲,哪能呢!但心中那股子疑窦却消不了,又看一眼舒月:“父皇呢?”
“永明殿里等你呢!”舒月说完随他一道走,口中却还说着:“你是准备将宫中这些玩意儿一点点倒腾去陇原?在陇原建个行宫?那也忒远了些。”讲完兀自笑出声,心中多少宽慰一些,不管怎样,他终于想通了,能低头了。哪怕这手段跟小儿玩闹一样呢,却是一颗赤诚的真心。
云澹与舒月一同进了殿,见景柯正拿着一本折子在看。他随舒月浪荡十余载,这会儿看这些折子倒也有趣。见云澹进门便问道:“荀良说北敕派太子前来议和,你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