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想起很小的时候,去海边玩,一个浪头打过来,她小小的一只,被冲得踉跄,喝了一大口海水,爸爸伸手去捞的时候,哥哥已经抱住了她,于是爸爸把两个人都提了起来,那天哥哥手受伤了,一直很小心没有碰海水,却因为抱了她一下,手泡在海水里,伤口都泛白了,羽毛的眼泪不值钱似地抹在手背上,捧着他的手坐在沙滩上一脸愁苦,哥哥说:“没,没事,别……哭。”
说完,羽毛哭得更狠了。
最后妈妈拉着哥哥告诉他,爸妈在,他可以不用担心妹妹,因为他也是小孩子,爸爸在哄她,问她为什么一直在哭,是不是愧疚,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是想哭。
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就是看着哥哥觉得很难过。
如今再回想,羽毛有些明白,那种毫无保留的爱护,本身就带着悲剧性质,让人难过。
她希望哥哥能多爱自己一点,可又不忍心责备他的温柔。
夏与唐结束了会议,过来同她坐在一处看风景,羽毛把头埋进他胸口,大概是刚刚胡思乱想过,忍不住感叹一句,“我觉得,你很笨。”
夏与唐挑眉:“哦?”
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如果我不去殷城找你,我们两个就没戏了。因为,在那之前,我对你丁点非分之想都没有。”羽毛丝毫没有夸张,倒也没有把兄妹这层关系看得那么重不可逾越,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哥哥就是哥哥,她在感情上有些迟钝,如果不是他捅破那层窗户纸,羽毛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能和他发展兄妹以外的关系。
夏与唐抿了下唇,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遗恨,只是他从来不会说后悔,很多事,并非“假如”就可以圆满。
恰恰是因为她从来没有丁点非分之想,所以他不能轻易迈出去那一步。那时他连自己都没有梳理好,何谈去说服她。
不过他还是庆幸,他的小羽毛,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在努力奔他而来了。
“但是你来了。”他说。
羽毛撇撇嘴:“你都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她觉得他压根儿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那时候跟沈嘉恒是认真的,如果他一直对我很好,我可能最后就跟他在一起了。”
意思是,就差那么一点,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了,都怪他太闷。
夏与唐骤然蹙眉,低头用接吻来堵她的话。
不想听。
可脑子里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件事于他来说是折磨,他记得那时候常常能听到齐沅提起羽毛的男朋友。嫉妒和烦躁如跗骨之蛆,以至于常常让他处在一种对自己的极端厌弃中,只能不去听不去想,除了嫉妒,还有一种悲凉,知道她对他的喜欢,没有丁点其他的因素。
那时候的后怕和惊惧,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羽毛被迫仰着头,觉得他的吻带着几分强势和霸道。
不至于吧?
羽毛疑心自己说错话了,因着她对沈嘉恒已经彻底什么都没有了,连生气都没有了,所以提起来毫无负担。可到底是前男友,羽毛顿时心虚,抱紧了他。
她没谈过像样的恋爱,实在没有经验。
太过热烈的吻,以至于到最后有些失控,他抱她回卧室的时候,羽毛心跳如擂鼓,瞪大眼睛,“不……不太好吧?”
作为一个医生,她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他,太频繁了,这真不行。
但被他看了一眼,羽毛就妥协了,小声念叨:但凡让人快乐的事,大多都不好。
这么一想,好像也就坦然了。
体温攀升,羽毛觉得连呼吸都是灼热的,空气似乎被烧着了一样,以及他的体温过高,让羽毛觉得快昏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的,只是热得让人心惊。洗完澡也无济于事。
后来羽毛半睡半醒蜷在他怀里,忽然不知道想起来什么,骤然清醒,睁大眼,抬手去触摸他的额头。
片刻,羽毛一脸惊恐加不可思议,还有几分若有所思:“……哥哥你发烧了。”
夏与唐撩了下眼皮,愣住:“……”
第四十九章 梦游?
49.
罗安有家叫与宁的私人医院。
顶层的套房里, 夏与唐闭着眼靠坐在沙发上,右手打着点滴,羽毛坐在他左手边, 正跟母亲打电话。
电话那头, 夏至着急地问:“怎么发烧了?”
夏与唐眼皮轻微颤了一下,眉心不自觉蹙起来。
羽毛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心疼,又有点儿想笑, 故作镇定地说:“就……可能吹了点儿冷风, 洗澡的时候水又放得凉了吧!”他身体一向不好, 这样说倒也不奇怪。
她是真没想到,第一回 见到……这样发烧的。
他起初不愿意来医院, 固执地说:“没事。”
羽毛给他贴了一张退热贴,本来好了点儿, 可过了会儿又烧起来了,羽毛就硬生生把他扯来医院了。
好在她本来就是个医生,又跟院长是老熟人了, 交代了一声用什么药,也没人多问。
倒是程糯糯要走,赶行程, 临走前想跟她约个饭, 羽毛只能愧疚说自己在医院,然后就说漏嘴了。
这家医院是爸爸当初为了哥哥投建的,羽毛曾经待得最久,却也最讨厌的地方,那时候她常常坐在这个沙发上写作业, 上面还有她撒上去的墨水和小刀刻出来的划痕。
窗外的景色,四季是什么样的,她都熟悉。
她记得自己常常在这里做噩梦,鼻尖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梦也和医院有关,即便没有梦到哥哥,在梦里,所有和医院有关的东西,都仿佛是哥哥的投射,她常常在梦里哭得喘不过来气,醒了眼眶发红地盯着哥哥看,看到他还好好的,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