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这么放心?
“所以你也可以放心。”
可以像以前那样大大方方地讲话, 毕竟无论是哪个时期的他,都挺能说的。
挺能说的周绪:“……”
她怎么知道他不放心?他表现得很明显吗?
“嗯。”
他含糊不明地应了声,正打算找个新话题缓解尴尬, 就听安静问他:“你很早以前就知道傻瓜镇了吗?”
说完,响起爆米花被咬裂的松软声。
周绪:“……”
她简直……
怎么会有人这么快就像个没事人?不是应该和他一样难堪会儿、别扭会儿又隐隐窃喜会儿吗?
简直直到可怕。
相比之下,他扭捏的样子应该还蛮好笑的。
“不方便说吗?”
大概是他沉默太久,安静又铺了道台阶给他。周绪从自己的思维里跳出,再次转头,看着她极其自然的神情,突然间想通什么,又找回他那点成熟稳重——
也对,这样不才是最好的吗?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真正的饼干朋友在这一刻觉醒了,他摇了摇头,否认这个说法:“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是什么时候?”
“嗯……”周绪支吾下,“21岁那年,和我妈和好后。”
安静有些好奇他说的“和好”,犹豫该不该问他时忽然又见到那辆熟悉的自行车飘了回来,眼睛一亮,脑袋不知不觉地向外探了探。
周绪:“……”
又来了,两个傻子。
傻子程风刚刚去了趟菜园,这会儿回来车把上挂了满满一袋蔬菜,见两人还坐在路边说话,不禁放慢车速。眼神和两人交汇,却没有交谈,只是点了点头就幽幽飘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安静盯着他背影看——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的口袋最上层应该是放了两颗番茄,是那种她日思夜想的又大又红的番茄。
可是据她所知,程风的地里是没有番茄的,那他的番茄是从哪儿来的呢?
她觉得有必要问问他,然后找机会去请教番茄主人关于番茄种植的二三事。
并不知道她只是在想番茄的周绪还以为她是在看程风,忽然轻笑声,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仰头看杉树树冠。
安静被这动静吸引,扭头看着他。
“你笑什么?”
“就是挺高兴的。”他嘴角上扬,静静看着笔挺挺的树干。
安静抱着爆米花想了想,还是把刚刚的疑惑问了出来:“我可以听听你和你妈妈的事吗?”
“怎么,又想听我的傻事?”
“……”
“开玩笑。”他又坐直身,正经很多,“其实也没什么好说,只是我多读了点书,突然从一个狭隘的白痴变博爱了些。”
他不是第一次和人说起这些事,再说时压根没什么负担,当然了,以前听他说的人是他的教授。
他从小就怨怪他的母亲,她好像总是爱其他人胜过爱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从事她口里的义务工作,后来父母离异,她更是离他远去,去到个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城市。他那时仿佛是急于证明什么,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他讨厌她,对她的评价则是“会可笑地关心全世界,但就是不关心他”。
久而久之,他被自己的思维困住,叛逆地忽视了那些来自她的关心,拒绝和她见面,与此同时怨气还在加剧。
后来么,他在世界各地见识到越来越多的和他母亲一样的人,恍悟就在某个瞬间——
原来世界上有这么一群人,单纯与善良与生俱来并久久保持,在他们眼里,爱是不分高低上下不分亲疏的,他们是奇妙的存在,或许可以称之为“乌托邦的善良公民”。
他和这样的“乌托邦人”交谈过,其中一个以开玩笑的口吻告诉他,他看起来也像是拥有这种血液的人。
不久之后,他就去见了她……
许多年不见,他记忆中的长发女人已经推成板寸头,酷到不行,她对他还是一样,虽然刚见到他时哭了一次,但后来就像是没有发生过那些事似的,和小时候完全一致。
周绪觉得刚才的安静就有点像她,说没事就没事。
“那段时间我试着跟着她走动,她去过的所有地方我都去,她做任何事我都参与,也就是那会儿被她拉来这儿,知道了傻瓜镇。”
他为傻瓜镇的全部感到震撼——
没有人不被傻瓜镇震撼。